郑芝龙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强求,便道,“姜姑娘此次孤身来谈这么大笔生意,府上是否知晓此事?”
姜淑不愿对他撒谎,只低眉敛目道,“我是真心实意与你做这笔生意。”
郑芝龙又问道,“那姑娘做的了主吗?”
“我若说行,他们定不反对。”姜淑原以为他会拒绝,可听这问话似乎有些回转之意,眼睛一亮,道“你可信我?”
“姑娘如此说了,我为何不信。”郑芝龙笑道,“不过布匹生意向来是我家管事在打理,看货谈价这事我就交给他来办,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她本想借着议货之事与他多相处些时间,见郑芝龙如此说道,不由有些丧气,小声道,“可是我想和你谈。”
郑芝龙正翻着手中资料,闻言愣道,“姜姑娘刚才说的什么,我一晃神,没听清楚。”
姜淑连忙摆手道,“没,没什么,我说,我家也是管事在打理布行,我明天就回去把他叫来。”
“这样也好,我现在借住在土人这里,也没什么好房间给姑娘当客房,如不嫌弃,今晚先在这里歇息,待明日一早,我就派人送姑娘回去。”
“哪有什么嫌不嫌弃的,我家也在山上,比这儿也好不了多少,不过茅草棚子换成瓦屋罢了。”姜淑不以为意,先前心里讨厌芝豹,便故意做出一副嫌弃样。现如今自己对郑芝龙有些好感,又怎会那般惺惺作态。
郑芝龙吩咐李海找人腾间房出来,一面说道,“姜姑娘可想逛逛这村寨,此地虽小,沿着村外溪流往上走风景却是极好的。”
姜淑以为郑芝龙是要陪她转转,当然一口答应,可这笑意写在脸上还没退下去,便如吃了苍蝇般噎在喉间,只因郑芝龙说道,“芝豹啊,先前在马尼拉你对姜姑娘无礼,此次便将功赔罪,陪着她在村外走走打发下时间。姜姑娘,郑某还没吃午膳,先告个罪,便不多陪了。”
芝豹在他哥的眼神攻击下只能在前面开路,姜淑这边才说了好也不能反悔,硬生生弯了个笑容出来,说道,“郑大哥,你随意。”转头就和芝豹对上了眼,两人同时撇过头去,互不搭理。
“郑大哥,郑大哥,一个姑娘家叫的那么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亲哥。”芝豹心道。
“天杀的小子坏我好事,每次倒霉都有你,肯定和我八字相克。”姜淑也不遑多让。
郑芝龙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当然没空来管他们这笔烂账,原想的是让两人关系和缓些,估计没想到帮了倒忙。
姜淑回家后虽说被大伯训了一顿,不过这生意确实划算,打两家议成了这笔买卖,姜淑便有了在寨子里借住的理由,美其名曰“督办”。
有郑芝龙在的地方,便少不了姜淑的影子,弄得他这几天都不敢上金矿,只能在村里泡着。偏偏这姑娘只安安静静坐在那听他们议事,也不多话,加之长了张讨巧的娃娃脸,叫人生不起厌来,慢慢众人也习惯了这万绿丛中一点红。
姜淑坐在一旁,看得移不开眼,少时初读诗经,她笑着对妹妹说道,“你看这里面说‘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这般让人不能相忘的儿郎,怕只能在戏折子里见到,若能遇见这样一个人,与他在这世上相爱一场,便是立时死了也值。”说着竟是痴了。
嫡系血脉不可断,大伯曾经逼着姜淑跪在父母牌位前,要她择日嫁人,她说,“一年为期,若我不能找到这么一个人,明年的今天我必披着大红嫁衣走出这道门。”
现在这人就在眼前,越看越觉得他的眉眼、嘴唇、鼻梁,无一长的不是她梦中模样,就连听他说话也是一种享受,声音带着一点清冽,像是夏日里的徐徐凉风,吹得心窝子里舒畅得很。
几个管事回来之后,基地日常步上正轨,工作铺开各有专人去做,不劳烦郑芝龙操心,他觉得可以适当增加机构,为后面的发展做准备,“现在需要增加两个部门,分别是情报部门和测绘队。情报部门的职能与军队斥候一样,都是做探子的活,得到了消息分个轻重缓急报上来,这块我交给李达昌来做。招来的画手和探矿人组成测绘队,主要工作是做地形测量和绘制地图,把咱们买来的地图拿给他们比着练手,就给我画基地画安包山画河谷平原,把手练熟再拉到海上去画,两个月内交一份从保和海到苏禄外海这片区域的详细航海图上来,拿不出来就把他们送回去再换一批。”
李达昌平日里只是闷头做事,不像蒋天和沈辰那样因为建基地和矿场的事情天天往郑芝龙面前凑,没成想反而让郑芝龙发现此人做事踏实且灵活变通,很多工人碰到的问题在他那里就解决掉,给上面人省了不少麻烦事,情报这种需要踏实细心的活交给他去办正好,也给下面的副手们看看,只要干得好就能往上爬。
人手充足,就地伐木就地造房,能容纳三万多人的简易房屋迅速搭起,从安宝山脚下为中心,向四面辐射开来,范围包括棉兰支流两岸以及河谷平原的几个小部落。按区域划分成五个大区营地,每个营地安排一个管事,有啥事儿先找管事解决,解决不了的再往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