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忠小说《新社员》二十九。
河套的夜色,是美丽的。明净天空,繁星点点,月亮更加皎洁,银色的月光,包裹着大地,一派祥和。
瞎鸡换一伙人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伙人,一会儿被夜色吞没,一会儿被红柳遮掩,一会儿又逐渐清晰。来到了广阔原野,闻到了熟悉的泥土味,眼看见了天,脚踏住了地,就有说不出快意和幸福。
瞎鸡换的裤裆里,还冰凉冰凉的。
火烧桥人民公社赛诗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出席火烧桥人民公社农民赛诗会不仅有三级干部,还有军管会的主任,经过介绍知道,是一个军分区副司令,身后是俩个荷枪实弹的警卫员。气氛异常紧张。
各级领导讲完话,军管会宣布:“农民赛诗会开始!”
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红柳村三个农民诗人的朗诵被安排在最前面。前俩名还好,尤其是第一首,那个叫汪翻身的贫农社员,用宝珠给教的普通话,还用了开场白:
“我叫汪翻身,家住红柳村,民兵排长,是三代贫农。”
然后才开始朗诵:
“红柳村修了飞机场,
毛主席来了喜洋洋。
贫下中农跟党走,
万岁万岁红太阳。”
汪翻身朗诵完毕,还根据宝珠教的,规规矩矩地敬了一个军礼。把个军管会的主任乐得哈哈大笑,手掌拍的格外响亮。对坐在身边作为评委的瞎鸡换说道:“民兵排长,三代贫农,好苗子。”
“好!好!好!”瞎鸡换连声应答。
第三个上场的是李三秃,不知道是连续在大队,各个生产队表演,自己觉得一下子成了“农民诗人”,头大得有点晕晕乎乎,还是红柳林林里麻雀,一见到火烧桥人民公社这宏大的阵势就输了胆。因为这个“放”和“防”一字之差,就成了天壤之别的意思。
一上台,忘记了自报家门,没有讲是贫农。
老三秃直接朗诵:
“一溜溜山畔修油路,
修好油路放苏修。
我们紧握手中枪,
痛打苏修落水狗。
李三秃刚朗诵完,军管会的主任问瞎鸡换,这个人叫什么,是什么成分,为什么要“放苏修,里通外国。”
“啊,”
瞎鸡换一听,吓得尿了一裤子。
“是……是贫农,也许是朗诵错了。”
瞎鸡换哆哆嗦嗦地回答。
军管会的主任对身后警卫说道:
“这是政治事故,严格查处。”
“啊!”瞎鸡换脸色煞白,马上想起来最近被枪毙的侯来财。
河套人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好逸恶劳,白吃饭的人。靠双手吃饭的人,是受人尊敬的人。
人民公社大食堂,侯来财一伙吃共产主义饭的人好景不长。
上级有了决定,禁止串村子吃饭。这些人,吃完了本大队,跨公社去吃,根本不劳动,成了盲流。村社干部头疼,社员意见纷纷。这一禁止,又灰溜溜地各回各生产队。
大批杀猪宰羊,不到二个月,猪圈里没有猪,羊圈里没有羊,鸡全部得瘟疫死了,粮仓见了底,大食堂给社员的生活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这个:“人民公社是金桥,通向天堂路一条。”的路更艰难了。
生产队的大食堂饭菜油水少了,干饭少了,各种菜多了。可是有一条,只准你默默地吞糠咽菜,不许你乱说。尤其是上级来检查,还要装点门面,多少吃一点好的,连社员的肚皮底底也打不起来。人一走,苦菜糊糊一大锅,再喧肚皮。
火烧桥人民公社墙上的一副漫画,在太阳下,一个老农民坐在粮食堆上,粮食和天空中的白云相连,老农民正在得意洋洋地烟嘴对着太阳吸烟,漫画题目是:粮食堆到白云间,就着太阳吸袋烟。
粮食真的打下那么多了吗?其实不是,全是放卫星放的。
旗里召开四级干部会议,让大队生产队干部报产量。你如果如实报,就是保守思想,其他干部斗你的保守思想,连觉也不让睡,你如果多报超过了最高产量的生产队,就可以休息。
会务秘书处宣布你放了卫星,报纸和广播报道你的典型,还要得奖,甚至官位高升。
就是人们常说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
云海已经放了二次卫星了,说良心话,这不是自己愿意的。刘青山一直教育儿女们,要有骨气,有钢骨。“男人没钢,不如一把粗糠。”
做人要诚实守信,不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光明磊落。谁知道,现在逼迫着你说瞎话。本来生产队亩产二百六十多斤,非要你报五百斤,产量过黄河。云海一开始不报,旗里的干部和公社干部几个人轮流着做思想工作。俩天俩夜下来,云海实在熬不住了,报了亩产五百斤,可是落后了,人家有的生产队过了长江,亩产上了千斤。
旗里和公社干部还要给云海上紧箍咒,搞车轮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