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腊月初七一大早,宜城东关。
“豆腐脑儿!油~炸糕!”叫卖声。
鑫记皮货铺子对过,小食摊前坐着两个英武汉子,正是郭辅臣和营属警卫排长罗大,二人都着便装。
罗排长人称罗大,大号罗不军,取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之意,不过自从罗排长当了兵之后,便自己改成了罗步军。当初挑兵的时候,团长哈哈笑着猛拍罗排长的肩膀,说,听这名字就知道,你小子天生就是个当步兵的料。几年水里火里过来,罗排长凭着耿直的性子,两膀子力气,和一股子不要命的疯劲儿当了排长,也成了郭辅臣的生死兄弟。
“老板,来两碗豆腐脑儿、四根儿油条,咱吃不惯甜的。”“营长!你说它咋还不开门呢?”罗排长问郭辅臣。
路上行人见密,两边店铺早都摘板儿做生意了,唯独鑫记皮货没动静。
“这都快半个时辰了,也他娘太冷了!哎?来了!”罗排长低声抱怨着,抬头正看见,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人晃晃悠悠来到鑫记皮货铺子门口,掏钥匙正要开门。
于是,罗排长迎了上去,郭辅臣也缓步跟着。
这开门人穿一身灰布长衫;外套黑段子面狐狸皮坎肩;俩耳朵上套了一对儿毛茸茸的耳包;瓜皮小帽遮不住,脑门子上一排挤了四个紫点子。
“二位是?”开门人斜眼瞥见了郭辅臣、罗排长二人,停下了手,熟练的把双手左右插到袖筒里,用满脸的褶子堆出一个笑容,开口问道。
郭辅臣冷眼看着这位开门人,心里以作盘算。这日上三竿才来照看生意还不算?见主顾登门,不赶紧开门迎客,却站在这儿问咱们是谁,大白天的却带几分警惕,恐怕不是个本分买卖人。
“这位?可是鑫记皮货的掌柜的?”郭辅臣不答反问。
“正是!正是!”开门人点头答道。
“掌柜的贵姓?”郭辅臣又问。
“小姓金。”开门人答道。
“不是!这不写着鑫~记皮货,掌柜的咋姓金呢?”罗排长仰头瞅着头顶的牌匾,一时疑惑脱口而出。
“这位,您说笑了!鄙人祖上三代都姓金,这加在一起不就是个鑫字。”金掌柜抽了一下鼻子,慢条斯理的说。
“金掌柜的,咱们想看看货。”郭辅臣说。
“那你往上四辈儿不是姓金呐?”身后的罗排长还在纠结这事。
金掌柜不再理会罗排长,把手从袖筒里抽出来,开锁,推门。回身把郭辅臣、罗排长二人让进铺子,就自顾自的动起手,往下摘窗户上的挡板。只摘了门边一侧的便停下了手,抄起墙上挂着的手巾边擦着手,边走了过来。
“二位久等了!这都是上好的皮子,二位请上眼。”金掌柜说道。
“金掌柜的!贵号咋不见伙计?”郭辅臣淡淡问道。
“有伙计,这年关将近,我便早早打发,各自回家看望老娘了。”金掌柜闪烁其词。
金掌柜随手捡了一条皮筒子举到郭辅臣眼前,逆着毛“呼!”吹了口气,又用手顺毛捋平,呲牙说道:“二位,瞅这针、绒、色(shǎi)儿轻重,这尺寸。”
“这条什么价?”郭辅臣问道。
“给二位这个数,五块钱。”金掌柜伸出一个巴掌。
郭辅臣点点头。年关将至不假,不过,这不正是皮货买卖的旺季吗?恐怕是一大年就指望着这几天呢!这铺子里要件儿东西就要大几块的,即便是有钱人家,也都要过年过节才添上一件。在这节骨眼儿上,却打发走了伙计,于理不通。主顾上门看货,窗户上的隔板,却只给摘了一半,挡光啊!看皮货一定要亮堂,才能看得清楚、仔细,颜色才不会看走了眼。这些个有反常理的地方,郭辅臣都看在了眼里,罗排长则根本没在意,而是背着手,走马观花的瞅着架子上挂的一条条狐狸皮筒子。
“金掌柜的,听说这狐狸里,最好的是雪狐,说的可对?”郭辅臣随口一问。
“对!没错!不过那雪狐虽好,可咱这儿见不着哇!奉天卖的雪狐都是从大鼻子老毛子那儿弄来的。要说咱这儿最好的,这要属~火狐,火炭红的狐狸。”金掌柜一边说一边眉毛挑来挑去。
“哦?那可否让咱俩开开眼?”郭辅臣貌似颇感兴趣。
“哎呦!可对不住二位了!早前我倒是花大价钱收过一副,可回身儿就被我奉天的一个老主顾,死磨硬炮的给兑走了。还做了帽子成天带着,远远瞅着,跟根儿洋火棍儿似的,那个寒碜,把好好的东西给糟践了!”金掌柜白话的嘴角都起了沫子。
“哦?那火狐的价值如何?”郭辅臣问。
郭辅臣听金掌柜提起了奉天的老主顾,便联想到失踪的胡姓皮货客商,和其失踪的原因,莫非与这火狐皮帽有关?
“虽说算不上啥稀世珍宝,可干我们这行的,只要见着,都是趋之若鹜啊!我倒腾皮货也有些年头了,到今天为止就见过那一副。要说价值吗?也就值个七八十吧!”金掌柜说着说着,右手食指却有意无意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