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读零零>>静悄悄的大漠> 第22章 歌声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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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歌声苍凉(1 / 1)

吴凤凤自打与任三儿划清了界限,放下了思想包袱,开动了身躯,干起活来满顶住个小伙子,和年轻小伙子抢手推车子,推起冻土块子一溜小跑,要是路过赵大嚷嚷跟前便抿嘴一笑跑得更欢。

翠花婶又看不惯了,狠狠瞥了吴凤凤一眼跟一块儿干活的人说:“那丫头的浪劲又上来了。”

和于家窝铺会战相比,漠北大队的人们干大会战也更有经验了。

曹树林和小学校的王老师负责宣传,一人提一只纸糊的喇叭筒广播着他们编写的进度快干劲高的人和事,刘三儿则拿着一根刻着记号的木棍四处丈量着人们挖的泄水渠够不够尺寸。

收工时,赵大嚷嚷扛着镐头走在大家的前面,兴致勃勃地迈着大步,还扯着破锣嗓子唱起他那些老掉牙的歌:“眼看那太阳落山了哇,喜鹊老鸹把窝还哪。”后来他刚唱完“眼看太阳落山了哇”,后面的人群就跟着喊“喜鹊老鸹把窝还哪!”“十冬腊月发大水哇,冲得满地高粱头啊!”

歌声苍凉,透着漠北人的欢乐与向往,歌声撕扯着大漠的宁静。

我那年过了年虚岁就十七了,虽然年龄小,可我就看不惯那些溜须捧盛的人,特别看不惯曹树林那人一面鬼一面的人。

有天晚上,我看干爹回家了,就去了他家,把我在学校图书馆看到的书和书的内容跟他说了一遍。谁承想干爹勃然大怒,狠狠地骂了我一顿,并把我撵了出去。在我临迈出屋门口的时候,他在我身后压低嗓子说:“黑石我告诉你,这话可不要再跟别人说,你们家成份不好,现在没整你们家就不错了,你再乱说,让人家说你是反革命,我也保不了你。”

我知道干爹骂我,心情没变是疼我。

回到家后,我跟妈把见干爹的事说了一遍。妈说:“你干爹说得对,这漠北大队一千多口人一千多张嘴得吃饭啊。”我抢白了妈妈一句,其实这话在干爹那儿就想说,只是没说出口。我说:“漠北大队不缺地,一口人都八、九亩地了,就是产量低。社员干活出工不出力,耪地的时候第一个耪到地头了,这边的还有好多的人没占上垅的呢,割地的时候,几个年轻的社员割到地当间儿就玩上了,全大队没一个正儿八经干活的,这么干整多少地也没用。”

妈瞅瞅我接着说:“你甭想那些不中用的事了,听妈的话,我一想老任家你大哥、你二哥,特别是你三哥整得那样,我就提溜着心,怕哪一天整到咱们家头上。”妈的话让我有些害怕,我又想起干爹骂我的话:“西辽河两沿儿都是湿地哪他妈有干地,你呀,快把脑袋掖到翅膀里避缩着吧,你小子再多嘴,我揍你。”

那往后,我真的不敢多嘴了,我甚至到今天还感谢干爹那顿训斥,让我将书生意气收敛了很多。真的要去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怕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以后的事实不幸被图书馆里的那本书说中了,赵大嚷嚷的扩地计划在他和他以后的人们努力下真的实现了。要是你现在再去漠北,从漠北村到小腾格里的沙丘下,都是玉米地。玉米秆玉米叶子唰唰作响,述说着它们的前世今生。那一泓泓深蓝色的沙湖却不见了,湖底干得都裂开了有一巴掌宽的缝子,就是西辽河的水也日见干涸,有时把裤脚一提就能过河了,石门山反倒显得又高又大。这样的结果,功劳虽然都不能记在赵大嚷嚷一个人身上,西辽河两岸还有着千千万万个像干爹赵大嚷嚷的张大嚷嚷、李大嚷嚷,但干爹赵大嚷嚷总是他们中最杰出的代表之一吧。

这次漠北大队大会战,自然也不能少了那几个地主富农,他们扛着铁锹一瘸一拐地跟在社员们的后面走着。韩老歪那年六十八岁,王二佝偻六十六岁,数陆大脑袋最小也六十二岁了。王二佝偻还有齁喽病,走两步就得蹲在地上咳喘一阵子,砸着自己的胸脯子自言自语道:“我咋不替好人死了哇。”

任三爷实在动不了,天天窝吃窝拉的。任三爷的老婆子,我那位小脚表大娘前些年大概和赵三秧子的时间差不多死去了。现在就是我那三个表哥伺候他。哥仨都挺孝顺的,天天给他翻身,用热手巾搓背,要是摊着不管爹娘死活的儿女,任三爷连大年都活不过去。那年月人们就怕得病,小来小去的病人们揪一揪拔两罐子也就过去了,要是撂倒炕这样的病只能听天由命了。伺候得好点就多活两天,伺候得不好就早死两天。任三爷就这么将就着,喝点大表哥上小腾格里沙漠中薅来的麻黄草熬的汤,身子的疼痛差多了,可还是下不了地,自己伺候不了自己,人也日渐消瘦。有时睁开眼瞅瞅儿子没大气地说:“我算活够了,我刚才觉着你娘就在我头顶前站着,招呼我过去呢。”

三个儿子都哭了,说:“爹,你说啥呢,我娘殁了多少年了,你好好养着,有你活着我们这还叫个家,你要不在了,我们哥仨可怎么活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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