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边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应该是，旧棉絮和陈年的木头，夹杂在一起的味道，再加上空气不怎么流通，黑黢黢的屋子里边，有一个床铺，入目让我看到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躺在那张，散发着霉味儿的床上，老人是侧躺的，带着一顶深红的毛线帽子，床上挂着的蚊帐，也已经变成了灰黑色。
“杉娃子，开开灯儿吧”那个老人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啪嗒一声，灯儿亮了，是瓦数不大的那种节能灯，昏昏暗暗的，不怎么亮，勉强能照清楚屋子。杉娃子搬来了几条凳子，高沐阳坐在床头，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我则是在打量屋子里边，除了一字儿很老的老家具，这是真正的家徒四壁。
然而，我真正关心的不是这些，抹了牛眼泪的我，能够看到更多的不凡来，比如，整个屋子黑气弥漫，若有若无的，酸腐之气在游荡着，特别是，在床底下的，一个小格子里，更是有十分凝重的尸气。床上的这个老人，像死去的人多过于活着的人，而在一旁端茶倒水的杉娃子，全身上下，也充斥着一个凶戾之气。
我很疑问，这些气流是从何而来？我又是怎么能够看出来的呢？
原因在于，我眼睛涂上了牛的眼泪，牛的一生很少哭的，平生哭得最伤心的一次，只会是被架上屠宰场的那个时刻。它任劳任怨、心地善良，但是，通常被认为是，能够共同灵界的生物，在古代的时候，苗乡侗寨，一般都是，用牛头来祭祀的，这里边又分，生祭和熟祭这两种，还有的地方，甚至把牛当作神明来看，比如，印度教，比如，布依族、仡佬族等等……总之，一句话，涂上了牛眼泪，就能够看见不一样的东西。
杉娃子端上来了水，装水的碗儿都是黑乎乎的，满是油渍、油垢，我拿在手里，并没有喝，高沐阳和那个村干部，却是不好意思端官架子，没有怎么在意，于是喝了几口，李松宝他的娘一直都在咳嗽，她看到了我，于是问我：“毛儿，我啷个看你这么眼熟啊，你是哪点哩哟？”我说我是龙城县那边寨子的。她说哦，有气无力的盯着我看，我又盯着蚊帐里的她，我又说，我有个叫龙芊芊的太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