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药尔就来敲门。门开后,才发现慕浅一直睁着眼未睡,一动不动坐在床头,保持着和他昨晚离开时一模一样的姿势。
“要启程了?”慕浅扭头淡然的看向药尔。
“嗯。”然后药尔冲后方用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拍拍手,瞬间四个如鬼魅般白衣蒙面的男子,齐齐地出现在门口,如举着一片轻飘飘的鸿羽般,单手举着一口长约十尺宽六尺的黑漆漆的棺材。棺上无椁无纹饰,却散着一股子清冽的木香,香气浓郁,隔着老远都纹的清晰分明。
四人没有丝毫迟滞,鱼贯列入,走路时,轻巧无声。如同一具具木偶一般停在药尔身后,用着整齐划一的动作跪在药尔面前。
慕浅扭头看了一眼,用眼神询问药尔这是什么意思?
“棺是千年沉樯所制,死着居之,尸身不腐。生者居之,蓄气保血。南城如今心血衰竭,用此棺保身再好不过。至于他们四个”
“我知道,药奴。”不等药尔话语落地,慕浅已经接口过来。
药王谷的药奴,在江湖上,与身为邪门三派之一的诛心谷所蓄养的暗卫齐名,擅轻功,司暗杀,行似鬼魅,奔如疾风。
药王谷毕竟是以行医为主,不是个个弟子都能将一手天罗使的出神入化,因此药王谷内天赋高些的弟子身边至少有一个药奴护身。药尔是前任谷主,随意的使唤几个药奴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儿。
慕浅木然的点点头表示已然理解,想起身腾出地方,好让药奴们抬人。
只是坐了一夜,血液流动不通。慕浅刚抬起身子,腿上酸酸麻麻,眼前一黑又重重的跌回到床上。
跌落时,慕浅下意识地把身子向外落,生怕压到南城心口上护脉针。
这一幕落在药尔眼里,昨晚好不容易消解些的罪恶感,顺着这场面,又滋长回来。这怎么想自己都像是十恶不赦的西王母,活生生拆了一对董永七仙女。
愧疚归愧疚,但计划却是不可能更改的。等着慕浅能踉跄的站起来,药尔立刻吩咐药奴上前去。
这四人靠近床沿,自榻上各抬起南城的一肢,动作轻巧地放入棺中,游刃有余不摇不晃,仿佛抬起的不是有重量的人,而是一片羽毛,一枝青柳。
慕浅斜倚在墙上,看着药奴把棺盖一寸寸的合上,一寸寸的掩住南城染血的衣裾,然后是单薄发紫的唇,清隽的轮廓,安详阖住的狭长凤眸,最后完完全全的被掩藏在黑漆漆的棺盖下。
一寸寸,一寸寸的看着像是能刻进心里。
然后药奴抬着棺材向屋外走,安静的,不发出一点声响。
慕浅也跟着,踉跄地向外走。
院落门口外,天空才露出一丝鱼肚白。树叶在晨风里簌簌作响,偶尔惊起一脸生早起的鸟儿婉转的啼声。
除此之外,一切都静谧着,药奴们安静的抬着沉樯棺,药尔安静地在前头走着,慕浅安静的跟在最后,目不转睛的地盯着棺木。
几步之间,就已经走到院落篱笆墙处,墙前药圃正茂盛的芽苗枝叶上落着未的露珠。
药尔回过身子,转头道:“小丫头,就到这里吧,也不必再向前送。以你现在的情况,跟不上药奴的脚程。”
“救活他。”慕浅说“否则,就算你有药王谷做靠山,天涯海角,我照杀不误。”
语气虽平淡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更有那望向药尔的眼光,遍生剑光,凌厉到让药尔这样的江湖老油条也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好大的气势!真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药尔不再多叙闲言,难得没有发脾气,而是点头表示明白。临走之前,又多嘱咐一句:“我走之后,阿言负责为你清毒,他的医术你不用担心,得我大部分真传。只是我这徒弟比较。。额。。迟钝,你自己小心些。”
慕浅一挑眉,反问药尔:“迟钝?比如?”
药尔无奈的抚上额头,说:“比如别让那小子喂药。阿言他感觉不出冷热,前儿个多亏老夫眼疾手快截住,否则那滚烫的药汤。。。”
药尔提到自己是越说越得意,像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伟业丰功。
而慕浅则是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想起来真是后怕,回想昨天少年捏着下巴胡乱一气给自己灌药的场面。如果那药汤是热的。。。一想就是一身寒毛倒竖。
这个娃娃面瘫脸绝对是想弄死她!
药尔这边自说自话,一低头,突然发现对方根本就被没有在听,这严重打击了药尔作为一代江湖高手的自尊心。甩甩袖子,拍拍手招呼药奴,便要启程。
只是,药奴抬起沉樯棺,身轻似燕地刚刚踏出一步,慕浅忽然记起什么,如梦初醒的喊出一声“等等。”
药尔扭头皱着眉看向慕浅。这个丫头,刚才不听他说话,现在这又是干什么,难不成知道惹他生气要来道歉?这丫头其实还是挺懂事的。
这样想来,药尔眉峰骤平,神色也慈祥许多。
不得不说,药尔自说自话的能力和南城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