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洪风铃其人
在镇上,我们意外地遇见了洪风铃,说是来晒太阳的,但根本保不准是要找个称心的男子做玩伴,不知是这里温暖的春天、慵懒的太阳还是悠闲的行人感染了我,我探头问:“着急回去吗?一起转转?”她兴奋地挥挥手:“你下车啊,要不我咋跟着你呀?”小妹轻声嗤笑道:“看把你能的,就有熟人了呵?”我扭头道:“这里的女人可以向男子一样交往,热情似火,开放豁达。”小妹瞅了向柳一眼,讪笑着问:”怎么开放?如何似火?又哪里豁达了?”我异常尴尬,好像自己已经做下了多么不负责任的事来,忽见向柳握了小妹的,难过道:“妈,听荷妹妹一个人好孤单,我们走后,你有空多陪陪她。”大家一齐无言。
洪风铃每次到这里都在爷爷家住,不过她爷爷现在早就不打铁了,而是在写文章,这令我惊奇不已。她爷爷叫洪富新,我问:“你年纪大了,哪里学的文章,还是原本就一直被埋没着?”“后来学的,我很有兴趣,还找回儿子孙子一起学,现在他俩劲头比我还足。”我笑道:“学什么呀?平仄对仗?”他摇摇头道:“那有什么用?算经、物理、冶炼、建筑、天文、医药、历法、农桑,多了去了。”我惊道:“那什么最管用?”“当然是算经、物理、冶炼了?不过我老了,只是想把我打铁的经验写出来。”这时忽然有人前来道:“府邸喜报,每户一张,以示恩泽绵长,长安未央!”
老头洪富新不看内容,却抚摸着喜报惊道:“什么玩意儿啊?”我道:“纸啊,还能是什么?”他叹道:“这么轻这么薄,咋造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这方面的知识比他多不了几钱几两,又疑惑地问来人道:“谁教你们啊?”“钟拭眚啊?也就半年前的事,听说是西门窦受了什么刺激,上书他哥,要所有教会神庙的人除了宣讲教义,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教学问,那高志乾虽反对西门家族,但对这事也非常上心,为此还杀了不少教会神甫呢。”我十分不舒服:“钟拭眚知道吗?”“知道呀?他原是最不得志的神职,忽一日往向原府去,还没回来呢就被传说成是很厉害的人物,听说最近还到得府上授权,要把部分罗罗镇所有教堂全部改成什么‘大学’,你说这稍一发达就忘本,我看走不长了。”
我有些茫然地问洪富新:“你说的文章是什么?”“就是介绍我打铁经验的文章啊?”“那真正的诗文呢?”“哦,你说的是那些啊?太多人写了,我识字不多,但也不影响写出自己的经验体会。”我默然不语,大学?听起来似乎确实能解决大众的、切近的、实用的、或许也是更长远的问题。这西门豹,当真了得,不管哪里的年轻人,要都能像在这里就好了,朝气蓬勃,不会因为功名而皓首穷经、用尽华年,磨平了他们的棱角、消弭了他们的活力、束缚了他们的思想,使其无尽的才华限于一隅。
看着洪风铃都二十六了,依然快乐童真,我不禁叹道:“倘若女孩也能考取功名就好了,你定会是那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没想到她咯咯笑道:“女孩为什么就不能有功名呢?功名为什么是考取的不是争取的呢?男子多长些须眉为什么就觉得很了不起呢?”“你当真有趣的紧。”她又笑道:“我们说有趣是很大的赞美,咋让你说了,却分明像是在讽刺。”“我们乐莫乐兮新相识,你倒说说我为什么要讽刺这样一个漂亮女孩。”她一本正经道:“谢谢常大侠夸奖,不过你当然是讽刺我比你少长东西了嘛!”小妹扭身离开,又回头看看向柳:“还不跟我钓鱼去?”洪风铃看着她背影,失落道:“你妹妹钓美人鱼去了。这个美男子,谁见着都会心动的,叫她可得跟紧看好,小心丢了。”
一时间我也觉得尴尬:“你们新设的大学很有意思,宽州府只有小学,《大学》仅仅是一本书。”她进屋端了两杯酒,跟我一碰道:“《大学》是很大的学问的意思吗?”“大概是吧?”“里边讲什么了?”“讲礼,讲格物,讲关系。”“为什么不讲东西呢?”“东西有什么好讲的?就那样,还用讲?”“我不知道,讲了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怎么格物,关系又有什么用?”我说:“关系是天底下最大的学问。做学问如同做人,都得讲关系。我学了二十九年,依然不怎么懂。”洪风铃笑弯了腰:“那也要讲?还是很大的学问?关系是学问,讲关系就是做学问,做官又要考学问,那就是做官要讲关系。咋把学问与做官搅和那么紧干嘛?好复杂呀,你们那里人是不是都很闲?”我心道:你这丫头片子才是闲得没事干吃饱撑的型呢,敢侮辱经典、糟践圣人?!
葡萄酒喝多了就有点发腻,我不知轻重,喝的时候老觉得不过瘾没尽兴,醉醒时头疼得厉害,迷迷瞪瞪的,看见小孩露半个屁股蛋在眼前晃悠,扭过脸翻个身,正想拍拍,那屁股蛋又远去了,一会儿洪风铃拿杯水,进来笑道:“起来走走会好点,今天天气不错哦。”我坐起来揉揉眼道:“那个淘气包小孩呢?老拿屁股蛋对着我脸,我要打他屁股。”她又笑道:“是我外甥,小孩子家的,他屁股蛋不比你脸白啊?”这时跑进来一男孩喊:“我才没有呢!小姨,伯伯骂你呢,说你两咪咪是屁股蛋!”我红了脸道:“你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