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摊牌
一、乍暖还寒
张二胡和赵洁坐在江边,看着夕阳把余晖投在对岸的东山上,投在白塔上。夕照中,白塔庄严肃穆,后面的青山也沉默无语,光线慢慢地抬高,首先从山腰褪去,然后一点一点地从白塔身上消失。暮色就渐渐上来了,笼罩了江,笼罩了山,最后白色的塔身也隐现在暮色中。
剧团离岷江不远,他们喜欢到江边散步。
张二胡和赵洁相好后,他们从不在宿舍里耍,觉得不方便。周日,两人和朋友们一齐出去郊游或坐茶馆摆龙门阵。平常晚饭后,只要有时间,他们通常到江边散步,江边清静,空气也新鲜。就是在细雨如丝的春秋两季,他们也喜欢撑着一把伞,在雨中漫步,边走边摆一些喜欢的话题,那种感觉很好。或者停下来,看着烟雨蒙蒙中的白塔忽隐忽现,山头上云雾变幻莫测,那种感觉也很好。
晴天,他们常常依偎在江岸,赵洁喜欢用自己细长的手指帮张二胡捋那浓密的头发,张二胡任由她的指尖在头皮上划过。赵洁也喜欢把头斜倚在张二胡肩上,任江风抚摸着长发,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看着江尽头云卷云舒、时聚时散;看着夕阳的余晖一点一点地从白塔身上消失殆尽;看着白帆载着斜阳光辉悠悠远去,消失在天际线。或者啥也不看,闭上眼睛冥想,听着涛声入耳,心里充满幸福和平静。
今天,坐在江边的她,看着滔滔不绝的流水,刹那间,心头涌上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的那种惆怅。往日的安宁和平静都随江水而去。
她听了团长的话后,原来是想跟书记摊牌的,她想既然团长也并不反对自己的选择,何妨一试?
当赵洁把团长的意思告诉张二胡后,她又陷入这种两难的选择境地,咋个试才合适,才不至于弄巧成拙。
张二胡看小赵没说话,晓得她是为难,就主动说:
“小洁,既然团长也没有好主意。还是按大史的办法,把我们的事情往后放放,行吗?”
“致远,这件事情不是往后退一步就行的,也不是告诉书记我们分手了就行的。大史他们可能不了解笑嘻罗汉的为人,他们的办法都是准备跟笑嘻罗汉讲理的办法,这行不通。你在这单位呆这样久,难道笑嘻罗汉的为人还不清楚,他不是跟你讲道理的人。”
张二胡脸上一阵发热,心中感到一些惭愧。小赵比自己年轻,到单位才两年,对书记的认识反比自己清醒,自己还真有点天真,对笑嘻罗汉抱有幻想。他想幸好天色已晚,赵洁看不到自己脸上的尴尬神情。其实,这时赵洁并没有注意张二胡脸上的表情,她低头在默默想事。隔了一阵,抬起头对张二胡说:
“书记的态度明摆着,不是说要我离开你,而是要我跟那老头。所以,除非我答应嫁给他说的那老头,否则再过几年也肯定不行的。致远,我有一个想法,你看行不行?我们打结婚申请报告去找书记批,看看他究竟是啥态度。我想他肯定不会批的,但可以向他表明我们的关系确实是到了准备结婚的阶段。这样的话,让全团的人都晓得,他笑嘻罗汉多少应该有点顾忌,以后也许就不好意思公开来拆散我们吧。”
“这办法行吗?这样一来,不就是等于我们跟他摊牌了吗?这样有可能会影响到你的角色安排,我不愿意你为了我们的事影响演艺前程。我觉得还是像大史说的那样退一步好。三年就三年吧,不要说三年,只要你愿意,十年八年我都能等。”
听到张二胡的话,赵洁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行不行,我说不好,但我觉得可以一试。我就是想向他笑嘻罗汉表明心迹,我可以不跟你张二胡好,但也不会任他摆布去跟一个老头子好。至少让他明白我们心已有所属,就算三年内我们不结婚,他也不能提一个其他人来打扰我。”
夜色代替了暮色,对面山上没有灯光,一片黝黑,白塔已经隐身在暗中,塔尖部位还能显出一点轮廓。赵洁的话说得平静而干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张二胡感到她身上那种熟悉的气质又来了,一种骨子里的硬气。
“小洁,我们这样一摊牌,有可能激怒笑嘻罗汉,他会认为我们不把他放在眼里,存心要跟他对着干。他完全有可能以此为由,不让你演女一号,你这样做值得吗?”
60年代末期,“文革”已经把人们搞疲了。小城市的老百姓远离政治中心,运动热情大大降温,对运动本身也厌倦了,逍遥了,消失有年的麻将悄然在社会上兴起。公共场所虽然还见不到,但很多家庭都开始自娱自乐打麻将,朋友圈子里也慢慢盛行起来,说话间也带出打麻将的用语。
“牌都扣在他手上,我们无论咋个出牌,都和不了,还不如大家不和,烂在手上。”
赵洁这样说,是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同书记、团长、张二胡打麻将,彼此都把对方的牌看得明明白白。她明白对家书记的手上有啥牌,算盘是如何打的。书记就是想用出演女一号这一张牌,来逼使她就范,她要答应了,书记马上就能和牌。上家张二胡手中的牌,对书记构不成制约,在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