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东南,像田间地头阻挡牛羊,糟蹋庄稼黑绿的麻杆,倏然间钻出荒野的脊梁,呈现出一种色泽和质感。屯子里的人听说,三嫂家来个道士,给碧城看病,都疯狂的聚到她家,屋里挤满了人。内心孤独寂寞的人们,猎奇的思想总是存在的。他们要到热闹的地方打发时间,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个道士看病和别人不同,不唱不跳,也不需要什么道具,就是简简单单的坐在炕沿上,手里拿一个小镜子,在碧城的脸上照了照,病就看完了。看热闹的人这个气啊,有的人嘀咕说,白吃了两碗干饭,以为能挺到半夜呢!也有的人说,这个道士不会看病,哪有看病不唱不跳的。
乱糟糟的屋子里,充满着旱烟味、脚臭味、大蒜味。碧城躺在炕上感觉阵阵恶心,睁开眼睛发现俊鹏没有在身边。她突然披头散发地,在炕上站立起来,嘴里大声的骂着。这时屋里的人顿时安静起来,这才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
人们想象着碧城,以前发疯的样子,与这次比较着、议论着。这时只见道士站在炕沿边,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碧城,嘴里不断的说着什么。碧城突然,变的乖巧多了,慢慢的坐下,继而躺下伸直双腿,进入了梦乡。
道士告诉看热闹的人们,病看完了都回家吧。大家伙谁也不愿意走,好像在等待着,碧城再次的哭闹。三嫂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闪现着无奈和悲伤,这是一双让人心痛的眼睛。道士看大家伙不愿意走,突然间他的眼睛,好像泛出道道光芒,扫视着屋里所有的人,令人恐惧心里发慌,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急忙的都回家了。
道士看人都走了,把三嫂和周庄叫到身前,告诉他们这孩子病的很重。并且还问,那个男孩子俊鹏是怎么回事,道士微闭着眼睛仔细的听着,三嫂如实的述说。三嫂也不懂为什么,碧城一遇见俊鹏就老老实实,哭闹的时候,就是一提到他的名字,也会消停许多。
道士这时才找到了碧城的病根,一是外界的对她的压力,她只是一个刚刚懂事的孩子,哪能承担别人的唾沫,人性的恶,把人扭曲如此不堪;二是心里发育过早的她,爱情之花,已经悄然地在心头绽放。可是令人悲哀的是,人家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能同意娶她吗;三是她还在不知不觉中受到惊吓。
道士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并且告诉三嫂和周庄,碧城的病再加重之后,就会产生一种幻觉,如果最后看管不好,在没人防备的时候寻短见。三嫂听完道士的话,脚突然间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眼前顿时一阵发黑,感到自己的整个世界,瞬间变得更加黯淡起来。
碧城正值妙龄,正如盛夏怒放的莲花,美丽清雅。眼皮有些轻轻的浮肿,这更加显示出她纯净忧伤的美感。可是在她生命笑靥如花的季节,生命之花却在身体里悄然枯萎,灵魂迷茫无助,最后落到烟消云散,尘埃落定。
生来不向命运低头的三嫂,为了女儿,向道士哀婉地乞求着,救好碧城,就是倾家荡产也舍得,道士表示爱莫能助。受惊吓好办;堵住屯子里的人的嘴脸,自己办不到;与那个男孩子俊鹏成亲,自己也办不到。碧城现在醒来了,静静地听着父母和道士说话。
“师父救我!我不想死。”
碧城突然下地跪在道士身前,女孩子这一声音,十分的清脆,仿佛像晨光里的第一声鸟鸣,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鸟鸣,而是嘴含露珠,受到委屈发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好听和凄楚。这一声音确实打动了,道士的怜悯心肠。孤苦伶仃的老人,身上浸满了人世的凄凉和污渍,可是他的心却是洁白的,并且充满着一种大爱。
道士也犯难了,他眉头紧锁想着办法。生活之中总是有许多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困扰着我们,但由始至终没有改变,我们的思维方式和一层不变的努力。致使问题得不到很好的解决,如果现在一直在想,封住屯子里一些人的嘴,还有与俊鹏成亲的事情,是永远办不到的。跳跃一下思维,也许会解决问题。
“如果你们舍得,孩子愿意,就跟我云游四方吧!这样也能让她散散心。我岁数大了也需要个照应,等孩子的病好了,我再给你送回来。”道士缓缓的说。
周庄和三嫂面面相觑,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看着碧城逐渐瘦弱的身体,一副骨架支撑着,松松散散的衣服,让人觉察不出来,她的身体还有肉。这朵人世间,最为美丽的花,即将在瞬息之间凋谢。窗外一轮硕大的满月悬在空中,像一个被什么挑起的灯笼,孤零零的独自发出清淡的光芒。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道士向周庄夫妇二人辞行,但他并没有问他们,是否决定孩子跟自己走。突然间,道士看见碧城穿戴整齐,两眼发直,呆呆的紧跟在自己身后。三嫂在门口偷偷地流眼泪,心里的伤痛,用什么来清洗,也许这时只有泪水。周庄蹲在地上,一只手的手指插进头发里,一手拿着烟斗,哆哆嗦嗦在吸着。
“孩子!记住我一句话,从今以后不要因为,别人说你怎么样,你就认为你自己真的怎么样,你就是你自己。以后就叫我爷爷吧!去与你的父母告个别,然后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