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骄阳似火,林子里枝叶蔽日、没有一丝暑意。
大伙坐在树下拿出水袋和煮熟的地瓜,这就是他们的晌午饭。
丁万宝接过地瓜看了眼牛连铎,心想兄弟日子过得也忒惨了点。
牛连铎拿着地瓜自己在那憋气,这几日地瓜快吃到吐,早晚都吃这个,睡觉时一屋子人叮当放屁,还个顶个的臭!
“二财,把长虫给我。”
牛连铎想起刘德财拿的那条蛇,拽过来踩在脚下,抽出刀划开蛇腹摘下挂血丝的蛇胆,丢进嘴儿咕噜就吞了下去。
他是真麻利,动作一气呵成,三下五除二蛇胆就进肚儿了!
“哎,哎呀呀!”
“大当家你悠着点,别再吃出点啥不好。”
手下人看得直咧嘴,牛连铎不屑道:“你们懂个屁,这才补身子。”
“这可是‘钱串子’,你把它开膛破肚就不怕破财?”罗亮坐那边小声嘀咕道。
“破财?哧!”牛连铎嗤笑道:“咱们他吗有啥财?随便让它破!”
“好了,没啥大不了的。”
丁万宝摇摇头没有再多说。
他看出兄弟来了牛劲,啥忌讳都不管了。丁万宝最清楚,鬼兄弟打小喜欢吞蛇胆,不然也不能那么利索,这得祸害多少条长虫能练出来?
“宝哥,厄,把头。”小山东张文胜对称呼还不大适应,犹豫下问道:“听说遇到‘钱串子’能挖到棒槌,是不是真事儿?”
张文胜今年二十三岁,八岁随爹妈到东北来闯关东,没几年他爹就去世,老娘也病倒了。他一人打短工、扛大包、卖苦大力赚钱给娘看病,可还是没挽留住老娘的寿命。后来认识了牛连铎,便跟着一起到吉安起局当胡子。
丁万宝对这个淳朴憨厚的小伙挺稀罕,听他这么问,沉吟道:“胜子,你多学学放山,东北所有走山行猎之人,最敬重的‘老把头’就是你们山东人。”
张文胜点头应道:“俺懂,俺不给老把头丢脸。”
“这就对了。”丁万宝接着说道:“说实话,遇上‘钱串子’能‘开眼儿’的说话不太准,但其中也有点道理。”
“走山人常讲,棒槌是灵物儿,长虫是通灵物,说大棒槌旁边常会有大长虫守护着。”
丁万宝见大伙听得认真,继续说道:“但这说话有点玄乎,咱走山的一年到头碰到的大长虫老鼻子了!可抬出的棒槌呢?连零头都够不上。”
罗亮在旁边连连点头:“是这话。”
牛连铎挠头道:“宝儿哥,你又说有道理,又说玄乎,哪来的道理?”
“呵,你急啥啊?”丁万宝来了兴致,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连笑道:“听说过棒槌鸟没?”
“听说过。”众人点头表示知道。
“棒槌鸟最爱吃棒槌籽,长虫爱吃棒槌鸟,棒槌打籽了长虫就躲在旁边守着,等棒槌鸟下来吃红籽,它就把棒槌鸟叼了去,所以俺说‘遇到长虫能开眼儿’的说法还有点道理。”
“想挖棒槌草,先找棒槌鸟,有棒槌鸟的地方就有棒槌,附近没准就有蛇守着。”
“棒槌鸟俺见过……”罗亮踊跃道:“那鸟不大,红眼珠、黄眼圈,红脑壳、灰身子,叫那动静像说话似的好听,王敢哥,丽姑!还竟是晚上叫唤。”
牛连铎乐道:“呵呵,学的还挺像,再学一个。”
“王敢哥,丽姑!”
“王敢哥,丽姑!”
罗亮学得惟妙惟肖,叫得还挺起劲:“王敢哥,丽姑!像不像?”
“像。”大伙都听着像。
“王敢哥,丽姑!”
“草,你有完没完?”牛连铎不耐烦了。
“这不是俺叫的。”罗亮瞪着眼睛四下张望。
丁万宝忙蹲起身子,脸色凝重,举手示意大伙别说话……
“王敢哥,丽姑!”
又一次棒槌鸟叫,声音从侧前方不远处传过来。
呼!嗖,嗖嗖……
丁万宝急速纵身向发声处奔去,速度如风似兔,一转眼便隐没于木丛之外,把几人吓了一跳。
“跟上!”
牛连铎对宝儿哥速度深有了解,召唤发呆的众人追过去。
丁万宝没跑出多远便站住脚步,小眼睛眯缝成一条线,抬头在树冠凝神巡视。
‘嗯?’
扑啦啦!
他刚从繁密的绿叶间看到一片灰羽,红头灰羽的雀鸟便从树丛飞起,向坡上飞去……
‘棒槌鸟!’
丁万宝心下暗喜,掰断旁边的一个树杈,又追着棒槌鸟狂跑。
他本以为这只棒槌鸟会在有棒槌的地方落脚,不成想棒槌鸟突然穿出树冠飞上了天空。
鸟都上天了,隔着树冠看都看不到,更不要说去追。哪怕他两条腿跑起来如飞似电,此时也只能望鸟兴叹。
丁万宝停下脚步,思索片刻,转身走向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