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刚过一半,天边微微放出晨曦,丁万宝这才从树上爬下来收拾东西。再次上路时,脸和脖子上多了十六七个红包,都是‘蚊奶奶’送的。
一路上再没遇到什么危险情况,如果没被雨浇就更好了!
也是他倒霉,上午刚走进旷野没多久头上就飘过来一片乌云,想躲避都来不及,瓢泼大雨倾泻而下,眨眼的功夫就成了落汤鸡。猛跑了几十米头顶上一滴雨水都没有,回头再看,身后依然大雨倾盆。
“****奶奶!”丁万宝抹了把脸上的泥汤,指着头顶破口大骂,筐里粘了毛的小癞皮狗也打着哆嗦叫唤两声,似乎也在发泄不满。
这就是东北的夏天,来片云彩就是雨,而且雨量又急又猛。偶尔会发生俩人站在路两边对聊,忽然下起雨这边人瞬间淋呱呱地,对面人却在抽着旱烟看乐呵。
之后一路晴空万里,丁万宝顶着大日头一口气没歇,过了晌午终于走到了鸭脚山下。
身上的衣裤已干透,只是经过雨淋、日晒、再加上连续赶路,似乎中了暑气,瞅着四周的树木都有些晕乎乎的。就这样子他还在心疼自己的裤子,一路来刮破两个大口子。此时望着远处的土墏,亲切之感油然而生:‘老子终于熬到地头了!’
见到土墏、人就放松下来,一放松才感觉自己身体的不对劲,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勉强走到近前。他不敢再往里去,离开这些天说不定哪嘎又多个陷坑。
“杨六爷!接,接驾啊!”
丁万宝喊这一嗓子用出了所有的力气,当看到土墏的破木门拉开时,噗通一声,他坐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艾玛,这是咋的了?”
杨六爷走出门见此情景吓了一跳,慌慌张张七拐八绕跑过来,看样他这些天真挖不少陷坑。
走到近前,见丁万宝面红似火,脸和脖子上的十多个大包异常红肿,眼神无光、身体绵软,看样要够呛。
“啪!”
杨六爷抬手给他来个嘴巴子,嘴里喊道:“小子别昏,若死了爷们可再没力气挖坑埋你。”
“我……”丁万宝指着杨六爷嘎巴嘎巴嘴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心里骂道:“老不死的,没昏都差点被你打昏!”
老头也不由他说话,伸手抱起他走进了土墏子。
土墏依山傍林,夏季屋里面阴凉一片,杨六爷把丁万宝放到土炕上,咕嘟嘟先灌了几口凉水,随后解开他的衣服用白酒擦拭。
“你小子还真是命大,俺今儿早刚整了点野莓子就给你用上了。”
杨六爷说着话从外屋拿进来一个破瓢,里面装的是半瓢蓝汪汪的蓝莓。老爷子把丁万宝扶坐起来,伸出褶巴巴黑区区大手在瓢里抓了一把蓝莓……
“张嘴!”
丁万宝依言张开嘴巴,紧接着一把梅子糊到嘴上,汁水弄得满脸都是。
“往下咽!”
杨六爷塞进去一把,随手又抓起来一把蓝莓,等着再塞进去一把。
‘你喂猪呢?喂猪也比这客气啊!’丁万宝想骂却苦于不能出声,一嘴梅子入口即化,他也不知嚼没嚼就进了肚子。
酸酸甜甜,芳香四溢、腹内顿生出一股清凉怡人的舒适感觉。
“再来一把!”
杨六爷不由分说,又塞了对方嘴里一把,这才站起身说道:“等会身子凉了再睡,先这么坐会。”
丁万宝到底是身体够好,两把梅子就让他缓过不少,咽下嘴里的蓝莓长出口气:“姥姥的,差点死过去!”
“死不了!”杨六爷一拍胸脯,哈哈一笑道:“六爷在此,哪个小鬼也不敢来勾你。”
“说的就是你!”丁万宝气道:“差点没被你折腾死!”
“啧,这话咋说的?”杨六爷转身走向外屋:“少说话、多歇子,嘿嘿……俺去看看你带来了啥?”
“老不死的东西!”丁万宝望着老头的背影,咒骂了一声,慢慢躺下身子缓缓闭上眼睛,脸上的大包热痒难耐,好在不那么头晕,这一路折腾真够累,他想安安静静的睡上一觉……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晚上,杨六爷正在油灯下往那只癞皮狗身上裹药。
丁万宝本以为老爷子会因为这狗嘲讽他两句,没想到对方对此狗非常满意,甚至还夸他眼光不错,寻摸到如此可心的狼狗。
听杨六爷这么说,他心里终于安了。交代的事儿都办妥妥的,眼下只等恢复身体,回去后好好搂李家娘们好好睡两觉。
有生以来,丁万宝第一次对回家思绪如潮,仅呆了两天便再也按捺不住那颗热切的心,第三天日头刚刚升起,便急匆匆往回走。
想到如狼似虎的杜二娘,还有那如狐妩媚的胡玉娘,他哪里能从容赶路?想着俩娘们,一路上摔了四个‘大腚堆儿’、两个‘狗吃屎’,还有一个‘老太太钻被窝’。
到家时衣裤已污秽不堪,脑袋上也是鼻青脸肿,但这些丝毫无法阻挡他奔往下河湾的脚步。
“爷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