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
令狐隼假寐。
目似瞑,意暇甚。
恐其诱敌,马海涛一夜无眠,犬坐于前。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方季常醒来的时候,满眼都是泪。
他是吼叫着睁开眼的。
至于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又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他却记不大清楚了。
这种熟悉的压抑感觉真是恶心。
跟王大同有关。
他只是认准了这一点。
因此在清晨时分,当急匆匆的孙闵浩从厅堂里跑出来告诉他王大同出事了时,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他被横冲直撞的令狐隼猛地撞了一下肩膀,钻心的疼痛才将他唤回到现实。
现实世界也没好到哪去。
大脑来不及细细思考。
天地在不断地旋转。
耳鸣越来越大声。
他的双腿却越来越软。
是紧张还是难过呢?
傻傻分不清楚。
为什么是王大同?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背景音乐适时响起。
吞风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欺山赶海践雪径也未绝望,拈花把酒偏折煞世人情狂,凭这两眼与百臂或千手不能防,天阔阔雪漫漫共谁同航,这沙滚滚水皱皱笑着浪荡,贪欢一晌偏教那儿女情长埋葬……
“王大同,你可千万别出事啊!”纵有万语千言,此时的方季常却开不了口,只能揪着心,默默祈祷着。
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一片片黄叶从树上落下来。老宅主院里的一群人吵吵着,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
仁心居士站在人群中,表情复杂。
但那五味杂陈的表情中,更多的一味还是窃喜。
死神来了。
可是带走的并不是他。
这真真是极好的。
莽撞人令狐隼粗暴地挤开众人,杀到阵前。
他看见在王大同昨夜睡觉的地方,一地的树叶,肮脏凌乱。
“是谁最先发现的?”令狐隼在树叶堆中寻找着蛛丝马迹。
“我……我……”王小吉弱弱地举起一只手。
“什么时候?”
“天快亮的时候吧……”因为惊惧,王小吉的声音发着颤,“我上厕所的时候……就发现他不见了。”
因为昨晚众人主要考虑的是仁心居士的安危,所以一切有效的防卫布局都是围绕着他进行。
被忽略的王大同的铺位,则被安排在厅堂的一角,离王小吉和柳亚琪的铺位不远。
而由于厕所距离厅堂实在太远,出于方便性及安全考虑,众人昨夜临时在厅堂门外走廊上搭建了一个简易茅房。
“我开始以为他也上厕所去了,可到了厕所却发现里面没人……”王小吉继续介绍道,“当时我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妙,回到厅堂等了十多分钟也没见他人回来,于是跟着就马上通知他了。”
王小吉口中的第二个“他”,指的是孙闵浩。
因为之前的“未锁门”以及“冷库”事件,令狐隼对李欣怡已经失去信任,因此他昨夜将厅堂内部的守卫任务交给了孙闵浩。
显然,他又一次失望了。
所托非人。
昨晚厅堂里第一个睡着的就是孙闵浩。
“是这样的。”孙闵浩觍着脸点点头,今早的确是王小吉叫醒他的……
“王大同出去的时候,你们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么?”尽管小心翼翼、轻举轻放,枯叶堆依然被令狐隼的靴子踩得“沙沙”作响。
没有人吭声。
跟吴冬失踪时一样。
近在咫尺却又浑然不觉。
“那门呢?你们早上起来的时候,门是锁上的吗?”令狐隼环顾着他心目中这一屋子废物点心,内心充满深层次的绝望。
“门绝对是从里面反锁好了的,”王小吉又开口了,“至少在我今天早上打开它的时候是这样。”
既然不是从正门突破,那么内里必有乾坤。
就在这时,方季常用手掌半掩着眼睛,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在透过细长的手指缝确认王大同的卧榻上并没有肠子、碎肉及其他人体器官后,他终于将手掌放了下来。
“还等什么,赶快找人啊!”他总算突破心理障碍,大声道。
事情似乎并不复杂。
或者说,还挺简单。
不管王大同是自己出去的,还是被人带出去的。
线索非常明显。
就像故意摆在那儿,专门用来指引众人。
跟随着那些一路被磨碎掉的枯叶,众人从厅堂来到后面的内室,再从内室来到通往院坝的侧门处。
侧门内侧昨日已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