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友重逢
晚上六点三十分,方季常出现在了张家老宅门外。
虽然报名已经成功,但因为担心抢这肥差的人太多,中途有变数,加上路途遥远、行车不便,他特意提前出了门。不过等他到了以后才发现,原来并没有太多人对任何跟“鬼”字扯上关系的东西“感兴趣”,哪怕以金钱为诱饵。世故圆滑的市民们认为一幢能让张开复开这么高的价格而又进行如此简单挑战的老宅子,本身肯定是存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的。
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杂草丛生的老宅大门外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影。
四周没有街灯,唯一的亮光来自大门上的两盏昏黄的门灯。在这微弱的光线映衬下,整幢老宅就像是一个黑咕隆咚的巨大怪兽,静静地趴在地上等待吞噬送上门来的猎物。
“呼”,方季常无限惆怅地长叹一口气,他有点后悔来得太早了,不好打发时间。他用手擦了擦脑门上的雨水和汗珠,将搭在左肩上的背包移到了右肩上。背包里装着换洗的衣服、带音乐播放功能的手机、一把大号“冠军系列”瑞士军刀、几个无聊且破旧的魔术小道具及一本狄更斯的小说——《远大前程》。
在签了到,核对过身份后,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副魔术扑克,自顾自地玩起了空当接龙。
七点左右,又有几个人陆续前来。
黑暗中,方季常觉得自己左前方那个穿着宽松民族风印花T恤,背着双肩包,戴着封闭式耳机将屁股扭来扭去的大块头似乎有些面熟。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他仔细瞅了瞅,靠,那不是王胖子吗?
每个事故里都会有个胖子,是的,不是故事,是事故,这个事故里的胖子叫王大同,曾经是方季常的同事,也就是大篷车马戏团里的道具师。
因为常帮方季常制作魔术表演道具,加上同属于不正常人类的机缘巧合,他俩的关系特别好,俩人经常凑在一块儿,彼此撺掇,干些鸡鸣狗盗、无伤大雅的小勾当。
一年前,病态共聪慧一色的团长怀疑王大同有乱报道具制作费的嫌疑,因为他时常看着王大同,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调查后发现果不出所料,三块钱成本的道具这死胖子居然敢报三百块。为此,团长在陷入“开除一个吃窝边草的胖兔子”与“再也雇佣不到如此便宜的道具制作师”的两难纠结后,最终还是决定此风不可长,必须杀鸡给猴看,将王大同炒了鱿鱼。
临走时,讲义气的王大同没有把出谋划策的方季常供出来,这让方季常很窝心。
“王胖子也敢来挑战?灵异什么的,他不是最怕了吗?”方季常心想,与此同时,一个天真无邪的念头在他脑中萌发。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王大同身后。“呃……我好恨呀……喀喇喀喇喀喇……”他拨开耳机,在王大同的耳边幽幽地叹了口气。接下来,王大同颤栗的身体随着强大的音浪,差点将不晃的方季常撞到地上。
“哈哈哈……”得逞后的方季常乐得东倒西歪。
六神归位的王大同发现身后站着的是表情邪恶的方季常,又喜又恼。
“今见大同兄白龙鱼服、行色匆忙,不知所为何事啊?”方季常忍住笑,向他作了一个揖。
“无他,雨稀则不见险,正易登山耳。”
“兄台好雅兴,雨夜登山,谈风赏月,真是乐哉之极呀。”
“哪里、哪里,正所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个中道理季常贤弟不会不懂吧。”
“然也,然也……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呵呵,诚如斯言。”
“靠,胖子,赶紧说人话!你也是来挑战‘鬼屋’的?”
“你傻啊,这不废话么!我大半夜的冒雨登山,是嫌晚上吃得太撑么?”
随后雨中的二人,如同世上所有久别重逢的好基友那般,拥抱、拍背、爱抚、欢笑云云。
“你这一年都干什么去了?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方季常好奇地问王大同,“而且还蓄一与脸型完全不搭的络腮胡,是想装鳌拜呢,还是想装鳌拜呢?”
“嗨,别提了。上半年有朋友推荐我买一支即将停牌的股票,说内部消息,下半年重组后必涨。我当时就想反正失业了,就赌一次呗。于是就把全部积蓄和跟朋友借的钱都投了进去,谁知那支票最后竟摘牌了,这不全都给陪进去了吗?啊,多么痛的领悟!为了躲债,我住到乡下舅舅家跟谁也不联系,直到前段时间看到报上的广告才悄悄回的家。而胡子就是在躲债期间长出来的,我觉得可以让我的脸显瘦,所以就留着了。”王大同惨兮兮地告诉季常,他语无伦次的话语还是像从前一样毫无逻辑性可言。
“原来如此。”方季常安慰地拍拍王大同的肩膀,“我就纳闷你怎么突然变勇敢了,敢情是给逼的。”
“嘿嘿,是这样,对了,你最近都不用表演么?那个小气团长同意放你这么多天假?”王大同苦笑着将袖子上的雨水拧了拧,问他道。
“不用他同意,我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