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幽州节度使韩宁的府邸,韩宁哆嗦着拿起茶碗,还没凑到嘴边,茶水就泼出来落在他的长袍上,他却似没有觉察只问道:“你再说一遍?尤来的孙牧也向胡人叛逃投诚了?”
幽州刺史从事周儒也是惊魂未定,弯腰低着头胆怯地道:“王坚投敌,现在孙牧竟然也投敌,大人,王孙二人都是您的门生,现在他们两人竟然如此巧合一起投敌,楚王怕是会疑心大人——”
韩宁手一抖,手里的杯子顿时落在地上,“诬陷……是有人……诬陷我。”说着要站起身,脚底茶叶一滑又重新跌坐在椅子上,腿已经发软再也站不起来,半晌才颤抖着问:“彦俊那里怎么说?”
周儒道:“韩大人那里还没有准确消息传出来。”说着一顿,犹豫道:“只是这也太奇怪了,像是突然断了消息。我担心齐王可能也怀疑上了。”
韩宁怔愣在那里,整个人不由得微微一抖,出了一身的冷汗,“可我韩家对三殿下真是忠心耿耿的啊,老夫更是深受殿下和威远侯恩惠,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
韩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而临朔宫里现在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幽州长史穆承淮上前道:“殿下,王坚孙牧都是韩宁的得意门生,如今他们同时投敌匈奴,打开幽州门户,臣不信韩宁一点也不知情。”
楚王背着手站在灯影下一动不动,半晌,声音平淡道:“韩氏在幽州多年,各门各路盘根错节,可以说是树大根深,若此时将他们连根拔起,不免会令幽州诸臣诸将寒心。”
穆承淮道:“殿下可先命人将韩府围住,免得韩宁狗急跳墙。”
楚王嘴唇上扬,眼睛中却没有笑意,“我现在还不想动韩宁,只看他如何动作。”
穆承淮又劝说了几句。
楚王沉吟着,没说话,只是慢慢摩挲手里的玉牌,半晌又问:“阿九现在已到哪里?”
楚王在琢磨着韩氏之事时,夏侯丹已经出了凉州。
神封元年四月中旬,魏王夏侯奎奉天子之命伐幽,就在这紧要关头,胡人大举南侵,目标直指幽州,形势十分危急。
当朝天子有疾,皇后辅政,菑阳侯卫瞿以血书相谏道:“名不正则言不顺,皇后监国何以安内攘外?陛下不如禅位,定能挽回天意,收拾人心!”
昭帝虽傻,但姚后恶毒,这道血书已经触及她的底线,皇后即刻下令抓捕卫瞿。卫瞿之女卫珏是魏王选定的王妃,魏王在凉州徘徊不前,皇后假赏花为名宣卫珏入宫陪伴,后以各种理由把卫珏拘在宫内,实则要以此要挟魏王继续伐幽。
然卫氏乃直谏忠烈之士,并不为所惧。之后,卫瞿的三个儿子,卫晟、卫岳、卫裔分别上书,希望朝廷放下恩怨,不予此时围剿幽州,令楚王专心抗胡。
一时间,引起满朝有志之士纷纷效仿。
平地风波,皇后大恨。
魏王早有抗胡之心,卫氏之言魏王深以为然,于是驻兵凉州,再不奉命前行。
皇后无法,只得暂且退让。
所以现在,夏侯丹可以平安带领一支兵马正在回幽州的路上连夜疾驰。
李长生有些好奇地问他,“你和魏王说了什么?”
魏王奉召伐幽,到了凉州屯兵不动,而后在王帐内见一下夏侯丹,竟然改变主意,不仅不打算伐幽了,而且还借调夏侯丹一支兵马,让他回去幽州解胡人之围。
这段时间对李长生来说,简直像是在受刑啊。一直待在马背上,李长生有一种五脏六腑都颠出来的错觉。从休屠到玉门关,从玉门关到凉州,现在再从凉州到幽州,她就一直这样被夏侯丹寸步不离地困在马上,锁在自己的怀抱里。
身体不能动,再不动动嘴巴,她就要抓狂了。见夏侯丹没有回答,李长生继续又问:“魏王不怕皇上责罚?”
“皇帝?”夏侯丹冷冷地哼了一声:“他能明白什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就算要责罚,那搞鬼也是妖后。”
李长生感慨道:“这个皇后好生厉害。”毒的厉害啊!老皇帝敢害,傻太子也能被她推上帝位,为了逼魏王讨伐幽州,连人家准魏王妃都被她哄骗进宫做人质。好在魏王没有被她威胁到,能分清大是大非。
夏侯丹恨声道:“妖后算什么,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将她踩在脚下。想我大庆人才济济,八个兄弟,哪个不是文韬武略,到最后竟然让个妖妇乱了朝政!”
李长生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笑道:“我相信,谁也挡不住你的脚步。”
夏侯丹不知是留意到了她的弦外之音,还是想起了别的什么,眼珠转了转,神情又突转沮丧,双肩一垮,方才的霸烈之气顿消,脑袋也随之垂了下来。
“又怎么了?”李长生一怔,立即俯身过来,将一只手放在他肩上。
“长生……”夏侯丹就势向前一倾,脑袋埋进她的颈项,“虽然我在三哥、景文、五哥、哈日松他们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些害怕……”
“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