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湿湿的纸帛盖在我的脸上时,我一点都没有害怕,只觉得无尽的解脱就在眼前。不再想从前的一切,只是纯粹地慢慢地体会死亡的过程。感觉第二张纸帛又盖上了,呼吸终于困难起来。再过片刻,第三张纸帛又盖上。这时候我听到源氏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寂月君,泉下有知,当知人世间的苦,不要再怪罪任何人吧,重新开始好吗?重新开始——”
他的好意我明白,重新开始。
我曾经对这个词抱着莫大的希望。
我知道这只是自我发慰的一个无用的幻想罢了,不过这次我是可以实现的,我要彻底的重新开始了。
源氏又说:“寂月君,我会想你的。”
这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胸口如同压着一只很大的石头,身体里已经没有空气,但是我不想挣扎,我的挣扎只会让我死得更难看。但是那种难受的感觉,使我眼前发黑,而且在这一刻,我竟然又想起了贺兰赤心,想起了夏笙,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就在这些纷纷乱乱的事情中,渐渐地陷入了黑沉,永远的黑暗。
我知道自己的眼角有泪。
原来直到这一刻,有些东西,我依旧没有放下。
想起曾经在闽宣王府的时候,夏笙讲过的一段话,他说,生命中最美丽的是执着,但是最让人敬佩的却是放下。最让人惋惜的同样是放下,最让人不耻的,依旧是放下。所以人是复杂的动物,这一生都会纠结在自己永远也搞不懂的情感中。
后来在晋宫内,他又说过,我想,我这生都会脱不出对你的感情。
他说,不如你学着放下。
是啊,学会放下。
但是我的脑海里,却总是挥不去孤寂的乾承殿前,贺兰赤心孤独的身影,欣赏着并不存在的月下之舞时的笑容。
挥不去我们在樱花林中漫步的情景。
或许,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但是,赤心,我想告诉你,其实我一直,一直,一直都爱着你。
***
我并没有死去。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封闭的密室中,源氏就在我的身旁。他见到我醒来,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寂月君,你醒了,太好了!”
我疑惑地望着他,“为什么,我没有死?”
源氏心痛地执着我的手,“你是上天赐下来的礼物,我不想让你死,寂月君,不过以后的日子里可能没有那么的丰富了,你需要在这里躲一段日子。”
“谢谢你。”虽然我并不觉得活下来就是种幸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或许体会了死亡之前的那种深切痛苦,挣扎在生死边缘时的无奈和无助,身体和心灵的巨大折磨使我害怕再死一次,竟然忽然珍惜起自己的生命来。真心诚意地向源氏说了声谢谢。
后来经过他的仔细讲述,我才知道原来那些盖在我脸上的纸帛中沾了可以使人深度昏迷的药物,制造假死效果。在天皇离去后,源氏要求亲自处理尸体,便暗中将我和天牢里另外一个女子的尸体进行调换,将那女子按照我的名誉安葬了,但是我却被悄悄的带到源氏的密室里来,得到好的救治之后就醒了过来。
源氏有些得意的说,“现在没有人知道你还活着,外面纷纷扬扬的传闻,都是说你已经死了。”
“噢。”
在这个不算大的密室里,我的生活变得很单调,除了写字画画,看书,吃饭,基本没有其它的事可做。
有时候想见见芳绮,又害怕给芳绮惹来麻烦,所以也就算了。但是从源氏的口中得知,芳绮已经怀孕。
我想再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就跟源氏提出要离开夷国,至少要离开皇宫,随便去哪里我都愿意。可是源氏却不同意,他依旧常常给我弄来许多美颜养身的药物和美容品,要我依旧保持现在的容颜。渐渐地,我对这种生活感到非常厌恶,他就是将我当成一个艺术品,一件值得保护的物品,而不是一个人。
对于伊介予和后来我因为饮酒而造成身体上的损坏,他总是表现的很失落,总觉得如果没有当时的事,我现在可以更美些。
源氏这种对于我的保护,渐渐地让我感觉到可怕。
在这里,我竟然得不到外界的丝毫消息。
其实外界的消息对我也未必很重要,但是让我这样变成行尸走肉,我却是不愿的。那晚,当源氏再来到密室中,如同欣赏古玩似的欣赏着我的时候,我淡淡地道:“我要出去,而且是立刻就想要出去,三天之内,如果你不放我出去,就给我收尸好了。”
“寂月君,你为何如此逼我?”
“如果让我这样活着,当时不如让他们杀了我好了!”
“你知道吗?你身上沾满了人的血液,你是杀人凶手,为何在我救了你之后,还是不懂得感恩呢?”
“可是我是人,我是人!我不是物品,不是宠物,我不能这样活!”
“寂月君——”
“你走吧。如果你不愿意放我出去,那么杀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