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寒料峭,呼啸一天的朔风入晚之后终于小了许多,春风裂树皮,这早春的夜还是还有种冷寂的味道。大明朝皇宫的夜,在纷纷扬扬的宫灯掩映下,更显得寂静深邃。
天刚擦黑,这东入了春的天气却又飘飘洒洒的下起了雪来,大明皇宫中负责值更的一个老太监咂吧着快掉光了牙齿的嘴巴,抻着脑袋瞅了瞅跟往下倒似的大雪花,摇头叹息一声便钻进了自己的值更房。
自神宗皇帝三年前的那次扩建之后,这北京的皇宫更加富丽堂皇,成祖皇帝迁都以来,历经明王朝数代帝王的经营,也有庭屋数千,金翠碧相,气势雄浑,颇具当年宋国东京汴梁之风。深夜之中,远远望去,皇极殿、庆元宫、明德宫、武德殿诸多宫阁楼台黑巍巍的,犹如座座挺秀的峰峦。凝冰的池塘、削瘦的假山、参差的廊檐给厚厚的积雪蒙着,在暗红的宫灯映照下,全闪着一层幽幽的青光。
便在这时,却有几个貂帽裘衣的汉子裹着厚厚的斗篷,迎着漫天大雪直向皇宫走来。
“站住了,做甚么的?”宫门前守护的侍卫正钉子似地伫着,瞅见来人急忙一声喝问。“不认得我么?”对面一群人中有人大咧咧地应了一声。侍卫们挑起大红灯笼,才瞧清来人正是当朝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宫门的守卫又瞧见这一行人中竟有神宗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陈矩,那都是宫中侍卫的顶头上司,十几个守卫急将腰背再挺直了数分。
侍卫们知道,两大特务头子齐聚,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
皇宫至晚是要关门落锁的,可是这两位大爷往这一站这些侍卫们规矩着呢,不过陈矩还是照例把通行大内的穿宫腰牌在负责守门的将官面前一晃。
那统领屁都没敢放一个,溜溜的下令开启宫门,把这两位大爷放了进去,不过两人的随从可就没这待遇,只能在门外等候。
“陛下,辽东之事,臣已经按您的吩咐仔细查过了,李成梁父子在辽东简直成了土皇帝,目无法纪,克扣军饷不说,更是因宽甸六堡之事激起民变,义州卫所有官兵更是因看不惯李成梁父子的罪行而叛逃,努尔哈赤兵不血刃拿下义州卫一百八十四里的长城线,此时千真万确!”骆思恭一板一眼的说着,语气中不带任何感**彩,只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掩饰不住他双目之中的怒火。
前些日子早就接到锦衣卫密报只知辽东糜烂的骆思恭本不想轻易出头去试图搬到李成梁父子,可今日负责在辽东搜集情报的锦衣密探回京将当地详情一一汇报了之后,骆思恭终于坐不住了,就算明知道扳不倒,也得把辽东情况直达圣听,为了稳妥起见,他提前联络了有内相之称正在宫外侦缉妖书案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陈矩,因此才有两人联袂而来的场景出现。
神宗朱翊钧神色淡然的躺在软椅上,听完骆思恭的禀报,竟然连眼皮也不抬一下。若不是看见神宗的手中在有节奏的敲击着软椅的扶手,两人还以为神宗皇帝睡着了。
“陈矩,你那的情况怎么样了?”等了半天不见下文,骆思恭正在心急,神宗终于说话了却把话题引到了别处,骆思恭的心更急了。
一脸老实忠厚的陈矩急忙点头哈腰道:“陛下,奴婢这些个日子一直盯着妖书案的事情,国丈爷昨日宴请了吏科给事中钱梦皋,这不,今日钱梦皋就上书,直指妖书案的幕后真凶是沈鲤和郭正域一时间满朝文武议论纷纷,不仅如此,朝中各党大都借此事互相倾轧,以致政事无人处理。”
“嗯,这妖书案也差不多该结案了,该蹦出来的都给朕蹦出来了,沈鲤一个致仕之人也受攻讦。哼哼!”一直面沉似水的朱翊钧知道此时,脸上才挂起了轻蔑的表情,朝中大臣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其实背后一肚子男盗女娼,在神宗皇帝的内心深处是非常鄙夷他们的所作所为,三十年不上朝,这也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看不惯朝中官员表面上仁义道德背地里一肚子坏水的丑陋嘴脸。
“你们口口声声终于国家关心社稷,其实你们他娘的就只关心自己。”这是朱翊钧对满朝文武的评价。
其实朱翊钧有如此极端的心理,与当年备受他信赖的万历首辅张居正有莫大的关系,换句话说,张居正深深的伤透了万历的心。
朱翊钧十岁登基称帝重用托孤重臣张居正和“大伴”冯保,当时的朱翊钧虽然年幼,倒也想干出一番事业重振大明萎靡之颓势的,对既是自己老师又是自己重臣的张居正信任到言听计从的地步,对于张居正的新政革新更是全力支持。
朱翊钧上元节想按祖制“鳌山烟火”,小孩子到底有些贪玩的心思,当然想在上元节放些烟火花灯娱乐一下,可张居正劝其节俭,于是万历皇帝便作罢。
朱翊钧每用膳浪费糜多,张居正劝其节俭,于是万历就勒紧裤腰带减免伙食。
朱翊钧想让各地进献宫人嫔妃,张居正以劳民伤财为由又劝其节俭,于是万历又作罢。
可是后来张居正死后被御史弹劾抄家抄出万贯家财妻妾成群,这深深伤害了万历的心,你丫天天让朕节衣缩食不许干这个不许干那个,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