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
“还不行。”
守仁急忙紧随其后折身出了山洞,追着蔡蓬头说道:
“道长,王守仁前来请教……”
蔡蓬头又摇头说道:
“还不行”。
守仁有些急了,再三恳求,言语间始终非常恭敬。
蔡蓬头盯视着守仁仔细打量了一下,说道:
“我看你虽然有求仙道的根基,但还放不下世间的功名,所以说还不行啊!”
说完,哈哈大笑,拂袖而去。
守仁懵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仔细回味蔡蓬头的言行,不觉有些怅然,只得循着来时路下山去了。
但是他却没有返回。山民曾说山间有个地藏洞,那里有个怪和尚,可能也是个高人。当下咬咬牙,迈着颤巍巍的双腿,按照山民所说的方位,寻着地藏洞找去。
守仁走着走着,只见前方兀自耸立着一个悬崖,却是没有路了。守仁站到悬崖边,正在四顾茫然之际,偶然看到悬崖下方有个山洞。仔细分辨,山洞上方果然写着“地藏洞”三个字,字迹有些斑驳模糊,倒是还能分辨。
守仁把山间藤蔓缠在腰间,缓缓落到了洞口。这才发现,这所谓的山洞其实是个五米见方的山间凹陷处。而那里,却是有个肥和尚,正背对着自己站立的方向在睡觉。
守仁爬下山崖弄出了不小的声响,但那肥和尚好像丝毫不察,鼾声大作,睡的正香。
守仁转念一想,知道肥和尚多半是在装睡考验自己,当下也不言语,待呼吸调匀,这才轻轻走到肥和尚身后坐下。
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这肥和尚确实是醒着的,只是生性古怪,不愿别人打扰。他见守仁不声不响地在身后静坐了许久,心中颇为满意,就“醒”了过来,很干脆地问道:
“道这么难走,你来做什么啊?”
守仁知道肥和尚是一语双关,回答道:
“大师,晚生以为,有道的地方总有人走。今天冒昧打扰,想请教大师,如何修炼这心与身。”
肥和尚瞄了瞄守仁,却不正面回答,只见他突然开口念道:
“名重天下曾不朽,步惊风云作诗阄。青山反正无穷碧,管瑟如何可得酬。万载雄心归故地,从来王道入春秋。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守仁一愣,这不是父亲的诗作吗?父亲曾说起过,爷爷在世时,他曾当着爷爷念了这首诗。就因为这首诗,爷爷才想通了答应他入仕的。看起来,这和尚真是不简单,这些家族内的闲聊成年往事居然也能知晓。
和尚双目微闭,似笑非笑,又说道:
“贫僧也送施主四句,施主听了,但凭随心所欲,都无不可。”
“好,大师请说吧。”
“书生本色偏言道,阁下知音不是昙。锄草韦驮今何在,轻拈一瓣可为簪。”
守仁一惊,这四句话禅机非比寻常。不禁又想问,肥和尚却转过身去说道:
“我听说,周濂溪,程明道是儒家的两个好秀才。”
守仁对这北宋儒学三大家的周濂溪(周敦颐)、程明道(程颢)当然是再熟悉不过,但是总觉得和尚就这么直接说出来,有点怪怪的。
“贫僧言尽于此。施主该知道怎么做了。不送。”
“原来大和尚也是劝我潜心儒学。看来,我与道与佛都是无缘了。”
守仁思索片刻,只得再次拉着藤蔓爬上山崖。
一路朝山下走去,守仁想起了无名道人,不禁念叨起无名道人的话来:
“三清菩提非正果,如今才知我是我。”
不觉间,守仁来到了山间的拜经台。实在有些累了,就在松树下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养神。
仲春时节,九华山风光绝美,拜经台处更是把群山一览无余。空旷的山间,就见守仁坐在松树下一动不动。山风迎面吹来,漫山的树林新叶嫩绿,莽莽苍苍,无尽的翠意随着风起,如波浪般在山间起舞涌动。
突然间,守仁似有所悟,缓缓睁开了眼睛,开口念道:
“世间味几何?沧海烹万象。穿云下筷子,日月借我光。”
念罢,又喃喃自语:
“学圣贤,做圣贤,这才是我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