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下雨伤口就疼,周海滨亲自爬山去采草药,捣好了给贺副院长敷上,贺建国常常夸奖小周仁义,说仁爱之心是当法官的必要条件,亲自把周海滨调进中院刑庭,贺建国升职调入高院,又特意把周海滨带上。
一进贺建国的办公室,周海滨就感觉他有些情绪不佳,一双剑眉下的三角眼有些浑浊。周海滨知道贺建国已经接近退休的年龄,最近一直为了这件事烦恼,老同志往往人老心不老,总想在革命工作岗位上多耗些日子。院里有人传说贺建国改过户口本,实际年龄早就超过退休线,周海滨也怀疑过,可是贺副院长总是打扮的神采奕奕,稀疏的头发永远梳理的一丝不苟,从外表真看不出已经年过六十。
贺建国早知道退休是一条无法避免的路,别人感叹人一走茶就凉,他不感叹,早就谋划好了退路,一杯冷茶有什么好喝的!就算退休,亲手提拔的年轻人总要听他几句的,周海滨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有小周在,刑庭的事他想插手就插手。贺建国听完周海滨汇报苏家桥案,沉吟良久,最后说,律师们就是胡搅和,检察院是干什么的?能让证人作伪证诬陷咱们的干部!多半是这两个律师在搞鬼,你去和检察院的小高打个招呼,把证人带回来好好盘问,啊!检察院是兄弟单位,你开庭没他们配合能行吗?周海滨唯唯诺诺,称赞说还是贺副院长高瞻远瞩,就按您说的办。临走贺副院长塞给他两包软中华,其中一包已经打开,这是向小周表示你是自己人的意思,外人还不给呢。
周海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从那包开封的软中华中抽出一根点着,他在思考贺建国的话,很明显,贺是要检察院出面干涉尚清的证词,问题是尚清哪个版本的证词才是真的?从律师掌握的录音来看,证词是有瑕疵的,公平的做法,应该是请证人出庭,而不是事先知会检察院搞成铁案,而且,这关系到郑学平,他突然回到临海接下这个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冲着李红卫?今天在办公室的见面,是两人十五年中唯一的一面,郑学平也老了,都长出抬头纹了,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他真的要回来做那件事,恐怕也是最后的机会。想到这里,周海滨拿起电话,拨通了检察院公诉科科长高青松,虽说检察院和法院是兄弟单位,可是这些年,法院求着检察院的时候更多,周海滨不免寒暄几句,他告诉高科长,苏家桥的案子二审会尽快开庭,可能就在下周一,高科长轻松的说没问题,你尽早发开庭通知吧,这种妥妥的案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苏家桥案二审开庭,不仅吸引到了大批的媒体到场采访,很多临海本地的律师也都到庭旁听,这是临海最近几年最大的一起受贿案,而且是李红卫辩输了的案子,听说请到北京的律师辩护,本地律师们都想来学习学习,但是冷云飞并没有出现在临海,是郑学平劝阻了他,因为郑学平很清楚,今天的开庭将会得罪临海检察院,而且自己的做法,对于一个刑辩律师来说,也是非常危险的,他只求老师答应他一件事,就是万一自己被抓,老师一定要来临海捞他,冷云飞大笑着答应了他,说学平你放心,我是你永远的后盾。
陆雨菲这个暗中相助的同学不能与郑学平一同出庭,正好与他分头行动,一大早就直奔画溪镇人民医院,把尚清和她的丈夫带到法庭为证人准备的房间等候。公诉人高青松根本没打算让自己的证人出庭,他走过证人等候室的时候,也就没注意到尚清的到来,他根本不认为二审还有什么悬念,李不败没搞定的案子,北京律师能翻起什么大浪?等到他在公诉人席位上坐定,看着黑黑瘦瘦的郑学平,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辩护席上,高青松就更加放松,说实话,当检察官这么多年,这是最简单容易的一个案子,前任把案子交到他手里的时候,证据就已经妥妥的,非常完整的证据链,唯一让他不满意的就是苏家桥不认罪,可是不认罪也好,又多了一个判他死刑的理由。
苏家桥被法警带到被告人席位上,他的脸色非常难看,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郑学平知道他的血压很高,在看守所里夜夜失眠,即生气被冤枉,又担心郑学平的安危,身体状况非常糟糕。当主审法官周海滨让被告人陈述的时候,法警去掉了苏家桥的镣铐。苏家桥松动被手铐勒疼的手腕,挺直他的脊背,死囚平时带的是工字重镣,一根很粗的铁链把手铐和脚镣连在一起,他只有在开庭的时候,才能站直一米八五的身体。
苏家桥抬起头看看辩护席上的郑学平,后者正冷静的看着他,苏家桥还不知道郑学平为了他的案子冒了多么大的风险,他只知道郑学平能为他辩护,就已经让他惭愧的无地自容,今天的法庭,审判的不仅仅是他的贪腐案,也是在审判他的良知和勇气,如果他逃避或者退却,那么他会再一次对不起郑学平。苏家桥把视线移到主审法官,他的手虽然没有按着圣经,但表情庄严,声音洪亮的说:我今天在这里向法庭发誓,起诉书上指控的罪名,没有一项是真实的,我没有与张晓燕尚清通奸,也没有索取贿赂,请法庭明察。
高青松刚刚由反贪局调任公诉科科长,第一个接手的案子就是苏家桥贪腐案。他是个嫉恶如仇的检察官,平生最恨贪官污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