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守官严良与御使张廉已然一前一后回到了晟京。
元帝龙心大悦,在栖云台为他们歌舞接风,一并大宴群臣。丽、惠、婉三嫔及初苒、郑宜华也都列席御前。
群臣围坐在栖云台的桥栏下,隔了一座舞轩,与御台相望。少府郑广彦遥见自己的女儿郑宜华又列席于妃嫔之中,不禁有些得意忘形。席上的官员们也频频敬酒巴结,郑少府更是饮得欢畅,连张廉与严良的风头都快要被他抢了去。
元帝左右坐着丽嫔与惠嫔,初苒位份低,只能坐在后排,顺王萧若禅也谦坐下首,正好在初苒旁侧。初苒第一次参与这样盛大的宫宴,不禁处处好奇。人虽然规矩的坐在席间,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却不住的四处乱看。引得萧若禅不时挽唇轻笑,低垂地密睫之下,浅谈的眸色如消解的冰雪一般,泻出月华般的流光,坐在对面的郑宜华不由得又看的呆住。
婉嫔年纪小,从来都是与丽嫔同桌而食,颇受管束。见初苒比自己也大不得多少,却可以单独一座,又可四处随意张望,心中不由艳羡,撅了小嘴一声不吭地生闷气。丽嫔华衣美饰,昂然端坐,才懒得去理会她小女孩儿家使性子。
惠嫔一直垂眉用膳,虽然每一箸吃的都极少,但是居然片刻也不曾停下。
丽嫔不冷不热地笑道:“惠姐姐今日倒是好胃口,妹妹看你身子才刚好了,晚间还是少进些,当心停了食。”
元帝闻言,侧头看向惠嫔,道:“气色果真是好些了。”
惠嫔缓缓搁了银箸,拿帕子轻拭唇角回道:“臣妾谢皇上挂怀,近日是好些了。一则天气暖和,二则皇上近来过得顺意,臣妾自然也得了福荫。”
丽嫔咯咯咯笑道:“臣妾就是不及姐姐会说话,少不得自罚一盏。皇上,可愿与臣妾同饮?”
“清竹自罚酒,与朕何干?”难得都高兴,元帝也淡淡顽笑。
“那,不如我们都敬舅舅,贺舅舅身体康泰,福寿无疆。怎样!”婉嫔忽然插话,小身子挺得笔直,很是豪气地捧起一盏梨花酿。
众人皆笑着附和。
婉嫔眸子滴溜灵转,一周环顾下来,奇道:“郑充媛,该敬酒了,你在做什么?”
“啊?哦,臣妾也贺皇上……”郑宜华一惊之下,见众人皆在把盏,忙也收了遐思,端起案上的佳酿。
初苒眼角一瞥郑宜华的慌乱,悠悠笑道:“其实啊,最会说话的,还是咱们婉娘娘!”
“说了不许叫我娘娘的,你怎么还这样说!”婉嫔闻言立时怒目初苒,酒盏也搁了一旁,气道:“苒姐姐明明亲口答应过的,筠儿不依了。”
“你本就是娘娘,如何就叫不得。”初苒忍笑逗她。
“就是叫不得!”
“别人都叫得,偏我就叫不得么。婉娘娘,婉娘娘……”
“啊~~~”
说话间,婉嫔已然忿然离席,与初苒“你你我我”地闹到一处。初苒不过比婉嫔大了三岁,两人皆是大眼盈盈的妙人,眉目相斗起来极有看头,大家纷纷侧目笑看,都忘了方才郑宜华的尴尬。
“好了,好了。朕许你们不称封号,二人以年龄为序,互称姐妹就是。”元帝唇边眼角均是笑意。
惠嫔也以袖掩口,笑斥道:“这两个孩子,也不看看都多大了,当真以为自己还小么。不成体统!”
说罢,仍是笑个不住。惠嫔只比元帝略小,在众妃中年纪最长,今年过了生辰,也该三十了。丽嫔最看不得的,就是她一副倚长为尊,处处压其他嫔御一头的模样,现下更是撇了撇嘴,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婉嫔得了元帝的首肯,便大喇喇的与初苒坐在一处,两人嘁嘁喳喳,说个没完。
对于婉嫔,初苒总有种爱恨不得的感觉。她行事怪异难测,可与之相处时,却又总让人欢喜高兴。尤其令初苒有一种久违的放松感,就如同前世里相处的朋友们,随时可以嘻嘻哈哈笑闹一番,不用管什么规矩、身份。
见初苒巧笑嫣然,元帝的眼神愈发柔和,他今日颇饮了几杯。现下,一双凤目迷迷蒙蒙,只随着初苒的一颦一笑而动,再也容不下旁物。
初苒身边的婉嫔仿似浑然不觉,郑宜华却尽数看在眼里,心怀安慰。在她的心中,璃贵人从来都不是对手,而是个她可以放心依赖的人。贵人若能圣宠恩隆,她也就多了层保障。
宴会已到了盛处,歌舞俱兴。
忽然,一阵杯盘落地的声音哗然。大家循声望去,只见顺王萧若禅竟然满脸通红,修长的手指握了衣领梗着脖子抽搐,随后,整个人便翻到在几案之下。
“殿下——”郑宜华失态地惊叫,初苒一推自己面前的几案,过去俯身探看,顺王的一众随侍也都围拢来。初苒见萧若禅喉中不断的发出“嗬嗬”之音,似是呼吸困难,忙驱散众人,跪下将萧若禅的头置于膝上,不断以锦帕忽扇,低头凝住萧若禅的眼,稳声呼唤:“殿下,呼吸!你做得到,放松了呼吸,一定要挺过去,能挺过去就会好了……”
“传夏荣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