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才拉住丁婶的手道:“谢谢你,但我还需要好好想一下。”
丁婶看了看天色,向着武华裳说道:“总之天都快黑了,今日也赶不了路,出城了东面五里有个刘家村,我一个远房表姐在那里,阿裳如果你考虑清楚了,等下到那里找我就行了。”
武华裳点头答应了。
“寒越哥哥,记到要来找小蝶啊!”小蝶朝着寒越认真地嘱咐道。
寒越摸了摸小蝶的脑袋,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
几人互相道别之后,丁婶拉着小蝶转身匆匆朝着院门走去。
“妈妈,小蝶想回去拿小兔娃娃。”
“别拿了,妈妈重新给你买一只。”
“但小蝶就想要自己的那只。”
“小蝶要乖,听妈妈的话。”
……
……
母女二人的对话声渐渐远去,家丁们把剩下几人的工钱发完,也拿上自己的那份,匆匆离开了。
偌大的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了寒越母子以及依旧伫立在门前的禇府管家林逸。
夕阳透过屋檐房角,照射到院子上地上,在空地上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区域。
寒越母子站在阳光中,地上的影子萧条并且落魄。
“武华裳,你怎么还不走?”林逸远远望着武华裳。
“林总管不是也还没走么?”武华裳的声音忽然变了,完全不像一个下人对管家该有的语气,倒像是两个人平辈的交谈。
林逸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弯出了一个苦笑:“褚大人一生无儿无女,要是我也走了,褚大人也太孤单了吧。”说完这句话,他忍不住抬头望了望远处天空中渐渐落山的夕阳,油然叹气。
武华裳略微沉默了一下,目光望着林逸身后紧闭的房屋大门:“褚大人在书房里么?我想见他一下。”
林逸不敢做决定,转身恭敬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雕花大门。
片刻,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从门里传出:“难得阿裳有心,就让他母子二人一同进来吧。”
武华裳微微一愣,她本想自己跟褚大人单独交谈几句,却没有想过褚大人会叫上寒越,但是对方既然都发话了,她也只有牵起寒越,上前走去。
林逸伸手推开房门,然后垂手立在门外。
武华裳领着寒越,跨进了屋中。
书房里的布置简单高雅,左右两侧是两个木头大书柜,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发黄陈旧的古籍,大门的正对面,挂着一排珠帘里,珠帘里面,摆着黄花梨书桌,书桌上摆着笔筒、砚台,桌面上铺着一张洁白的大宣纸,白发苍苍的褚贤正在站在书桌后面,用枯瘦的手提着一只笔悬腕书写着什么。
褚贤依旧穿着他那件绣得有海浪图案的宽大袍子,左边眉角边上又新增生了几块老年斑,看上去比四年前又苍老了不少,不过满头白发仍然一丝不苟地梳成发髻,眼睛盯着纸面,表情认真而平静。
褚贤的后面是一扇封闭雕花的窗户,隐约可瞧见窗外刚长出的新绿叶子,透进的天光让背着他的脸显得有些模糊而黯淡。
武华裳母子二人静静地等候在一旁,不敢侵扰老人的书写,时间大约过了两分钟,褚贤缓缓开口了:“阿裳,你饱读诗书,那么有几个问题我倒想要考考你——”褚贤嘴上说着,但是眼睛依旧盯着纸面,手上笔走龙蛇。
武华裳恭敬地道:“褚大人请讲。”
“何以为生?”
“求名禄安乐,解不惑,知天命,以为生。”
“何以为死?”
“断生老病苦,绝凡欲,痛牵连,以为死。”
“那么——”老人顿了一顿,蓦然将手中的笔搁在砚台之上,抬起眼来,用犹如沧海一般的深邃目光望向了武华裳,道:“何以为仁?”
武华裳再次也没有对答如流,只是怔怔地望着褚贤,不知该如何回答。
褚贤忽然缓缓道:“在你心底,老夫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武华裳道:“褚大人学识广博,爱民如子,心怀天下,是个大大的好官。”
褚贤摇头道:“那是别人对老夫的评价,不是你的。”
武华裳身体一震,怔怔不语。
褚贤微笑着道:“你也算是老夫从小看得长得的,老夫知道你心底也一直在责怪老夫,不该投靠秦王。”
武华裳道:“华裳不敢。”
褚贤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老夫并不在乎武朝或者在秦国为官,老夫只是不愿见到天下再陷入战火纷争的局面,然而如今,秦王执意要点燃战火,所以老夫,也只有这一种选择,也许才能将战火推迟几年。”
武华裳全身剧震,睁大了眼睛,喃喃道:“华裳以为……华裳以为是我连累了褚大人。”
褚贤摇头笑道:“秦王根本不知道你还活在世间,安心去吧。”
武华裳蹙起了眉头,站在原地:“大人执意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