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过后,众官中有一人忽然道:“下官也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请各位大人参详。下官以为,明军远来,虽兵力稍优,但连番征战,军力定是疲敝,不如我军以逸待劳,此为一;明军以北方中原人居多,不习云南水土,战力必有不逮,此为二;论守势,前有白石江,可缓敌人,两城两侧夹山下有恶林,每至中午便发瘴气,明军不明地形,扎营不便,而我滇阳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是为形胜,此为三;以此三点论,滇阳之役我方胜为大。再说诸位莫忘,我方尚有一之奇兵可用,那便是段世大人的象兵,想来中原人莫说对付战象,想必见都未见过!诸位以为如何?”说话之人是粮道官铁知院。
左边桌上异族服饰的黑胖汉子起身道:“铁大人的分析让我大开——大开那个茅塞,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请王爷和诸位大人放心,我那上百头大象实在可以以一挡百,决战之时,我将率象队直取对方中军,即便不能取其主将,也必定把敌军冲个七凌八落。”段世是大理人士,原是与宋并立的大理国皇族后裔,后蒙古人进入,灭了大理后为笼络当地土人,将段世的祖上册封为世袭三品爵位,辖今天的云南南部和缅甸北部。段世手下有摆夷、缅族等部族,其中缅族的思伦发、昔剌亦土司都有象兵。
实卜扫了众人一眼又拱手道:“我们滇阳两面夹山,山下密林的瘴气每到中午最盛,人畜都不敢出来经过,北方的明军定然不知道厉害,我们只是固守,看它如何攻城。还有须把城外的散户迁到城内,好不至于泄露解瘴之法。”平心而论,众人觉得实卜这条计策还算可行。
米里金见众人纷纷献记,心下稍安。十四年前朱元璋称帝南京,建元洪武后,曾派王玮传檄四方,一些地方如,湖广福建一带望风而降,免了刀兵之灾。王玮到了米里金这里,却被哈里麻囚禁,三年后,大明湖广行省参政吴云前来劝降梁王时,米里金以为朱元璋的势力只是在长江下游两湖浙苏及南方一带,不一定能成大势,而元廷仍在,怎能受招降?一时冲动,命铁知院将传檄使者斩首,以示死战之心。堂堂一使者,五品参政被人斩使示威,朱元璋怎不视为奇耻大辱?可终究没有马上起兵报复,当时洪武爷也确实有苦难言,天下之大,各地尚未平定,残元朝廷仍时时南下搅扰,内有陈友谅张士诚的残部有待征剿,哪有什么多余兵力讨伐滇阳侯?当初派人传檄,原本就没存降者景从的念头,故隐忍十四年,时至当今才有剿灭云南元军的条件。
滇阳侯虽见众人献计献策,陈述优劣得所,心中何尝不明白元朝大势已去,复进中原已是妄想?明军北来,自是平定川藏后才挥师南下,故本部兵马要北回大漠的路也已经断绝,只有死守云南一途!只是悔不该当初斩杀朱元璋使者,将事情做的太绝,如今即便是议和、投降也绝无可能。
定了定神,米里金道:“各位计策都很妙,本侯考虑再三,决定让哈里麻将军屯军曲靖,拒守白石江,为第一道防线,待敌军中流而击之!便不能胜,也要拖延明军一个月。我与实卜丞相固守滇阳城,高筑城,深挖沟。段大人即刻在城中训练战象,如数量不够可再从缅甸征集,务要一击制敌。陈大人为督梁之官,当明白军粮之重,再多挣存些米粮罢,这一战不会很快结束的。众官要安心职守,云南地出偏僻,进滇之路十分艰难,大汗虽然北归,但本侯仍可割据一方,假以时日以待其变。众位以为如何?”
众人除如观音保等远见卓识之辈外皆称善。其实米里金当前的形势心下雪亮,但他此形此景之下他不得不这样对众人说,他必须这样说。当下计议停当,众官各行其是。
白石江北,连营座座,远望如丘山,旌旗展风,号角常鸣,时有军士穿梭于其间。营内青色中军大帐外,傅友德和蓝玉前后立于帐门,对面一干将领席地而坐。原来大军刚进云南境地的时候,蓝玉便派出哨探前往险要关口和重镇刺探情况,今日上午已有回报,因此连忙召集众将商议渡江之事。
眼见天气上好,帐内憋闷,傅友德传令将大帐周围百步之内给净了,众人同在帐外议事。傅友德三缕黑须,身批战袍,徐徐道:“我军如今整顿停当,不日就会渡过白石江向滇阳进军。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昨天探马已经报告了对岸军情,对方水军将领是都督阿的密,有一万人马,战船大小共有一百五十多艘,多数是几十人的小船。昨日下午,哈里麻进驻阿的密的水寨,看样子是督军而来,此人据说是蒙古人在云南的尚会打水战的两人之一,不过这样也好,这次正好一起将他擒拿。张将军,你可有什么擒敌的计策?”
傅友德口中所称的张将军名张翼,他有个弟弟叫张温,二人乃水军正副指挥,此次掌管三万水军沿江而下,受傅友德调遣。兄弟俩俱是红脸膛,见元帅问自己话,张翼欠身道:“两位元帅,我们水师有三万人,战船三百艘,船型都比对岸的为大,水军的各兄弟都是多年水战出身,以人以物论取胜当都不在话下。此番交战的关键所在末将以为,一是提防敌军火攻,二是白石江窄,敌军船小,行动灵活,难以捕捉,三是水战需要多备弓箭。”张温接口道:“我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