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支支吾吾地回禀,说柴房那烧成黑炭的死尸下面压着几个大字,看样子是用手指头在土地上抠挖出来的,是大小不一的“冤”字,衬着当时的惨烈环境,十分触目惊心。
李相国闻言倒没有很在意,只是皱紧眉头叹息一声。他早知道那李世元是冤枉的。不过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也就没什么值得唏嘘的了。倒是那故意淋油放火的人极是可恶。不过他本来就怀疑是李彩鸾指使人干的,且现在多事之秋,将火灾说成是天干物燥无意失火,比说出是人为的更能保存相国府的颜面,于是只好先将此事压下来,只暗中查访,准备等此事偃旗息鼓后再悄悄处置。
其实最令他担心的是这件事情会给睿亲王留下不好的印象。因此除了修缮房屋,惩处救火不利的下人,就是派人厚葬了李世元,又出了丰厚的银钱给李世元的亲族当抚恤,尽力使这件事情不显得那么刻薄。
李世元亲族极少,只有一个尚在世的亲娘和一个年过四十的叔叔。两人知道李世元去世的消息自然痛不欲生,又从李家人口中隐晦知道了儿子做得“恶事”,战战兢兢之余对李家厚重的抚恤简直感激涕零。匆匆葬了烧焦的那块黑炭,便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说是回老家去了。
李相国处理完这一系列事情,很是有点儿虚脱。不过眼看睿亲王就快回云州了,且偶然见面时对他并无异样,心中也略微有些放松。他万万想不到,此时闹鬼的流言已经不唯独在相国府暗中流传,甚至相国府的许多私事情都即快传的街头巷尾皆知。
“唉,你们知道么,李世元是被人害死的!他尸体下面全是手指头抠出来的‘冤’字,看的人都吓得睡不着觉了!”
“你说冤死之人会不会化成厉鬼,来报复那些害他的人啊?”这个小厮是故意扬声对着李贵说的。李贵趋炎附势,平时得罪过他。且这个小厮知道,李世元死的那天晚上被李贵狠狠打了一顿。
李贵顿时觉得脖子凉飕飕地,狠狠瞪了那小厮一眼,咳嗽一声,故作镇定道:“哼,那个小人!活着的时候老子尚且不怕他,死了后反而怕他不成!他敢作怪,老子打得他魂飞魄散!”说着说着忽然站了起来,一脚踩着椅子,一手对着天空挥拳,好似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嘿嘿,李管事这样最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冤死鬼算什么,咱们自然会活得平平安安,长长久久的。”那小厮假模假样地笑一笑,拍拍李贵的肩膀,奕奕然走了。李贵在他身后目露怨毒,拳头握紧,身子却有些止不住地颤抖。
第二天早晨就发生了怪事。
倒霉的是和李贵相好的一个寡妇。姓金。先前的丈夫是给相国府看后门的,后来忽然遇上盗匪被一刀穿了心。金寡妇拿到抚恤以后,仍旧负责照看相国府后花园子,她长得高挑,容貌很有几分妖凋水秀,没几天就跟李贵勾搭上了。虽然没成亲,但呆久了的老人谁不知道他俩的关系,李贵明里暗里也给了她不少好处。许多人都说其实他俩早有瓜葛。当初金寡妇的丈夫遇害,就是被这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设计毒害了的。
今日清晨这金寡妇忽然尖叫着跑出屋,半老徐娘却仍白嫩诱人的身子若隐若现,只披着一件白绸布大褂子,倒让不少年轻力壮的小厮心中生了火气,口中垂涎欲滴。只那震破耳膜的尖叫有些煞风景。
“金大姐,屋子里咋的了?怎把你吓成这样?”有好心的过来问,趁机在她身上摸了一把。
往日这金寡妇肯定会似笑非笑地剜那人一眼,再啐他一口,这次却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调笑,只指着屋里叫:“见鬼了!见鬼了!死人啦死人啦!!”那声音尖利地都有些变调,毫不掩饰当事人的恐慌。
有好奇的已经进了去。挑开门帘,便问道一股难闻的腥臊味。看见屋里炕上薄被邋遢,李贵竟然还闭着眼睛酣睡。金寡妇的尖叫都能传遍三个院落了,却居然没吵醒他。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都有些发毛。相互壮着胆子走近了,才看到李贵竟然顶着一脑袋淋漓的血!有胆小的立刻尖叫起来,也大喊杀人啦杀人啦,唯独中间一个胆大仔细上前看了,又伸手到李贵鼻子下探了一把,说:“别叫唤了,人没死,这一脑袋血都发黑快结块块了,他脑袋上没伤口,鼻息也在,应该是不知谁淋上去的畜生血!”
一言既出,众人这才稍安。有人笑道:“真他妈吓死老子么。莫不是金寡妇月事来了,淋这好相公一脑袋热血?”
这言语太龌龊,有的跟着笑,有的大骂晦气,连吐唾沫。
这时有人问到:“哎,这李贵为什么还不醒啊?瞧他眉头皱的,莫不是鬼压床?”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身边一把尖叫:“呀,这东西是什么?!”众人随声音望去,只见床头正对的位置,就是门口右边的墙上,竟然半空悬挂着一个白布娃娃,有真人大小,头上用黑炭描了眉眼头发,黑洞洞的甚是吓人,白惨惨的身上当胸插着一把锈刀钉在墙上。
有人忽然道:“这不是金寡妇男人死时候的模样吗?!听说他被盗匪一刀穿了心,钉在大树上!”
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