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玖肆·杳冥中万度生灭
北方战场上的一场胜利之后迎来的是日本人更大规模的反扑,好像疯狗一般的撕咬着中国的每一寸土地。
从北至南,从南到北,贴着狗皮膏药的日本飞机就像是来去自如的苍蝇,嗡嗡不绝。
防空警报似乎失控了一般,总是不分昼夜的说响就响,随时随地撕裂天际,冲撞耳膜,听的多了就觉得耳朵发木生茧。
江孝全在南京有些坐不住了,孙夫明就知道他还是贪生怕死的,于是建议前往重庆避一避,还美其名曰,远离沿海,有利于办公。
而他,请调最前线的作战部队……
江孝全这回很是好说话,打点行装很是利索,对于孙夫明的请调更是答应的干脆。
尾大不掉这样的道理他明白,江孝全也不想拖家带口的一起跑路,轻装简行才是关键。
所以一开春,整个政府就将全部的核心都迁往了重庆,然后草草开张。
可是几天素净日子没来得及过,日本人的飞机就闻风而动,飞赴山城,狂轰滥炸的日子又开始了。
而被中央政府遗留下来的城市们依旧遭受着惨绝人寰的浩劫。
就像苏郡格等人已经收拾好了行礼,准备上船却不得不躲进了防空洞。所有的计划都逼迫一再推迟,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就连刚刚齐昱那边传来的胜仗消息也变得微不足道,当务之急是怎么逃出上海,坐船去广州,然后从香港再去美国。
苏郡格也是被熬的不行,自己感觉都是头昏脑涨的,每天提心吊胆的连睡觉都不敢睡沉了。就这么下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眼看着所有的人都急成一团,还是忍忍吧,相互之间宽慰宽慰也许就好些了。
齐昱在赢了这场战役后历经短暂的欣喜和满足,而后他又要投入到新的战争中,就像是被滚动的雪球,越滚越大。
深陷战争的泥沼之中,他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这条自己选的,他心甘情愿。
江孝全发来贺电,表示嘉奖,齐昱回电,不赶走日本人,绝不受奖。
其实内里,齐昱想的是,他要是为了什么狗屁嘉奖,他会来打仗?!谁会稀罕你江孝全的嘉奖!
章戍州看着嘉奖令也是觉得哭笑不得,无奈一笑,就跟齐昱一起研究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晚辈有个想法,下一步是不是日本人要改变战争布局了?新任的高桥圭可不是个好东西!”
“没错。我跟他交过手,知道这个人。”可是齐昱还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华北局势已定,依照江孝全的疑心,这回他又要地方了。
而高桥圭这个人虽然记仇,可是他也懂得以大局为重,不出意外,他或许会选择两湖之地,而非北上。
“这么说来,表面上的情报只是个障眼法?”
“我也不敢断言,不过这次我倒是想主动出击一次,申请调去湖南。”
章戍州沉默,他其实还是想和齐昱一起的,可是北边也不能没人,自己留下来是当务之急。
果不其然,所有的战事都被齐昱不幸言中,这里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让人吃惊。
高桥圭提前部署,再加上日本人最近空袭取得的成绩斐然,长沙一战必然艰苦卓绝。
齐昱纵然做好了准备,身边还添了孙夫明这个得力干将,可是依旧前途未卜……
长沙城多年未见,这里依旧是湘江流处风光无限,岳麓山下初春萌绿。
齐昱硬是挤出时间来欣赏这样的景致,他的祖籍就是湖南。
齐庚泽过世那年,齐昱回来过一趟,把父亲的骨灰迁入祖坟,牌位供上祠堂。
而今,齐家的祖坟和祠堂竟然与苏家的命运一样,早就不知所踪了。
战乱之中,人尚且不能苟全,何况这些身在之物。
一轮圆月,升在夜幕中央,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硝烟味儿,齐昱现在那里良久,湘江碧波现在只是漆黑一片,偶有三两点渔火在宽阔的江面上跳跃几下跟天上寥寥落落的星子遥相呼应。
孙夫明一旁静静地陪着,这回总算是舒心多了,他从江孝全的牢笼里逃了出来,连呼吸都觉得顺畅。
现在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承德的时候他们也曾并肩站立过,看的风景虽然不一样,可是这么多年来,心境似乎没有改变过。
他其实还是想叫他一声,“少帅”……
“这城算是毁了……”齐昱感慨一声。
“真是没想到啊!”孙夫明也一同感慨。
邵震拿着齐昱刚刚看完的作战计划,不由得无奈,而今作战计划都要先上报重庆,这要是再等批复下来,早就错过了最佳时机。
都已经什么朝代了,难道还是宋朝的兵不是识将,将不识兵吗?
“还有多长时间?”齐昱问邵震。
“还有半个小时发起总攻。”邵震回答。
“提前!”齐昱拿手里的望远镜看了看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