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一开始竺幽只是假意顺从想借机逃脱的话,那么在经历了一整日颠簸的路途后,她彻底蔫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夜间,马车停下,车外没了动静。她掀开帘子一看,马车外是沉沉的夜色,那几个黑衣人隐在夜色中,一身的黑,倒是不容易被发现。
也许到了客栈,能找到逃脱的机会也说不定。
但环顾一周,四下除了野草便是野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有什么客栈的影子?
这一行人东西带得很齐,在不远处的空旷处,他们已经开始着手搭帐篷,另外的人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木头,支起了架子开始烤东西吃。
渐渐的就有肉类浓郁的香味飘过来,混合着少许焦糊的味道,一阵一阵刺激着人的所有感官。
她只在中午吃了一个很干很干的饼而已。肚子很适宜地叫了几声,此刻无人注意这边的动静,她飞快的思忖片刻,若是自己在这个时候逃走的话,成功的几率有多高。
几乎为零。
她沮丧地塌下肩膀,先不说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程复给她下的不知是什么药,除了完全提不起内力,她甚至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全身软绵绵的,完全提不起力气。
愤愤然瞪向不远处背着手看手下忙活的高大身影,她在心里咒骂了好几遍,卑鄙小人!卑鄙小人!
腹诽对象却在此时骤然转过头看向她的方向。她神色一凛,唇角瞬间勾起,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一双杏目弯得只剩一条缝。
那个黑色的影子越走越近,停在她面前斜眸凝视她,半晌疑惑地问:“我好像没给你下让脸抽筋的药?”
竺幽眼睛睁大了几分,红唇微微撅起,像是被夜色所染,眸间淡淡一层雾气。
往常她只要一露出这样的表情,即便严厉如师父,也会软下态度。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程复,对上他狭长的眼中打量的神色,奇怪的气场在两人之间四处流窜。
还是程复先开口。用他惯常阴冷的语气轻道:“你难道便是用这样的招数勾引的韩无期?”
竺幽愣了一瞬,她确实惯常用楚楚可怜的态度让对方平息怒火,可用在韩无期身上……好像也挺管用?眸中不自觉闪过笑意,尚挂着委屈表情的脸,搭配上这笑意,莫名的诡异。
程复突然凑上前,仔细看她的眼睛。
待她回过神来,面前是程复骤然放大的脸,狭长的眼细细盯着她,几多探究,几多疑惑。
她不动声色将头后仰,警觉道:“你看什么!”
程复勾起一侧唇角,半阖的眼帘带着了然的笑意细细盯着她瞧,“你演技差了些。”
竺幽心头一阵火起,她的演技绝对是炉火纯青啊炉火纯青!面上仍不动声色,茫然地看着他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行了别装了。”
程复重新站直身,径直向前走,声音自前方飘过来:“饿了就过来吃些东西。饿病了还要为你治,我可不想浪费药材。”
“你就不怕我逃走?”弱弱的声音。
脚步一顿,程复头也没回,声音里是满满的嘲讽,“你大可试试。”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竺幽咬牙切齿地一步步挪下马车,撑着发软的身子慢腾腾往前走,终于走到火堆旁,长舒一口气,软软坐了下来。
木棍上串着好些肉,在火舌的舔舐下已有了焦黄的色泽。
她伸手就想拿上面已经烤熟的一串。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却从旁伸出,飞快地取走了那一串。
我忍!她面带笑意,继续将手伸向旁边的。
那只手却又快她一步。她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飞快地伸出手抢到了一串。
正得意,耳边响起凉凉的嘲讽声:“那串没熟。”
她低头看向手里的肉,犹带着些许血丝,肉质偏红,果然是没熟。
她慢吞吞将那烤串伸到火堆上,颊边酒窝深深,“我喜欢自己烤。”
程复不置可否,倒也没再说什么。
她细细看了一眼周围低头安静吃肉的黑衣人。只有程复戴了手套。
“那个……”略有些迟疑的声音。
程复眯着眼看她,狭长的眼睛半阖着,说不出的阴冷。
顿了顿,她还是开了口:“你与韩无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骤然凌厉的视线。程复抿着唇看她,没说话。
竺幽表情很是无辜,指了指他的手套继续问:“你为什么也戴着手套?”
程复继续以那阴冷的表情看她,没说话。
见惯了他这样阴森森的表情,她反倒不觉得怕,见他没什么反应,声音大了几分,井井有条地开始分析道:“你看,韩无期的百草谷位居医界之首,你便开了个医仙堂扬言要取代他。他爱穿白衣,你便只穿黑色。他平日总戴着白色手套,你就戴了双黑色的。”
突然想到什么,她偏头问他:“诶,你有家室么?或者,喜欢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