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离楠一身黑色休闲西装,白衬衫领口微敞,神情举止是不变的从容与优雅。他能眉眼俱寂地走到戚浅音身边,居高临下询问莫然恢复的情况。从这一点来说,戚浅音必须承认,她没有他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莫然明显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安离楠说话时,他就死死盯着她,眼角隐隐上翘,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居心何在一样。伤成这样还如此嚣张,果然有的人就是不值得同情。
“楠哥,善后的事处理好了吗?”
安离楠点头,眼睛有意无意扫过戚浅音,继续道:“这次算你命大,以后行事小心点。”
莫然冲戚浅音微微挑眉,好像在说:没想到吧,安离楠也会和我做这种事。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可惊讶的,安离楠是什么样的人相处这三年来她很清楚。他看似平易近人极好相处,但却是转身就能毫不留情捅出致命一刀的人。这是隐藏在血脉深处的狠厉无情,若不是触碰到他的底线,恐怕到最后也鲜有人知晓。
“他亲自出手,看来是已经被逼到穷途末路了。”莫然终于正色,伸手从果盘里取了个苹果,放在手里轻往上抛。戚浅音这才发现他手腕的动作极不灵活,再仔细看才见盖在袖子下腕部一条四公分长的疤痕。
莫然察觉到她的目光,撸起袖子将伤痕暴露在空气中:“碎玻璃飞溅划伤的,我还担心以后会有人误会我割腕自杀过。”他说着将苹果扔给她,从枕头下抽出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递过去:“我要吃,削皮。”
她本想着找个理由离开,可莫然显然发觉,不等她说出口就暗示着断了她的路。她接过那把匕首时,安离楠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双手插兜走到窗边,目光落在远处商业区林立的高楼之上,玻璃所折射的阳光变成寒芒尽收眼底。
“是时候引蛇出洞了,你安心养伤,剩下的事我去做。”安离楠转过身,正好看见戚浅音握着刀的右手一抖,刀锋贴着左手手背划过,他下意识喊出一声“小心”,手臂抬起僵在身前似是要阻止什么,等意识到自己失态时已经为时已晚。
莫然唇角扬了扬,看向戚浅音,发现她除了动作微滞外再无异样,依旧垂着眸,苹果在她手掌中有节奏转动,但还是能看出并不熟练。
一道人影逆光而立,挡住了阳光,戚浅音停下,便听轻淡的声音自上方响起:“拿来。”
有人愿意代劳为何不成全?她挑眉,将削了一半的苹果和刀交给他,看到他用眼角睨莫然,但并没有说什么。
莫然还不消停,拿过床头的杂志翻开中间一页,是京城郊外一处旅游胜地的照片,有山有水,山顶还有供游人住宿观景的二层独立木屋。他摸着下巴,忽然问戚浅音:“你来医院干什么?”
“找一个朋友。”
他明显不信:“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你这种人,越是说谎,就越是镇定。”
“你想说什么?”
他扬眉,勾了勾唇,她顿时有种中计的感觉:“楠哥,不如你和戚小姐一起去爬爬山放松一下,像她这样成天胡思乱想的人估计养了一身的病。”
莫然刻意咬重了“戚小姐”三个字,表面上还装得若无其事。戚浅音不知道莫然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在发现他目光定在她的戒指上时就明白了大概。
所以他是在等安离楠拒绝让她难堪吗?她是不介意,不过她习惯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莫少的建议不错,那安先生有时间吗?”
安离楠看上去和她一样坦然:“自然。”
“那就这么说定了,改日联系。”她与莫然道别,这次他并没有留她。不知是不是光影的明暗对比太过强烈,她看到他本轻松邪气的笑容中带着失意的恍惚。
从外关上门时,她松了口气,深觉从前与商界那些老狐狸打交道时都没有现在这么累。她顺着走廊慢慢向前走,远远看见电梯一侧拉起了警戒线,几个维修工人正在忙碌。
她停下来,额头抵在一侧墙壁上,闭上了眼。
前妻......这个身份听上去多么恶俗。
身后不断有脚步声匆忙响起,又匆忙消失。医院就是这样,也许在你感叹人世不公时,就已经有人被死神拖去。书里说死后的世界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堂,那里众生平等,人们无情无感,只有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可活着的人,谁又能知道呢?
安离楠站在远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侧身看着那个瘦弱高挑的身影。十分钟前,她无名指上那抹柔光掠过他眼底时,本该预示一切明了无疑,但因为是她,因为是戚浅音,所有答案都变得扑朔迷离。
那么,她这次又希望他,做些什么呢?
眉心间那条浅浅的竖线刻下回忆的禁地,那是无数日与夜才能换来的岁月之殇。表情纵然可以云淡风轻,但时光印记的侧写永远不会说谎。
当局者迷,他们各怀心思的时候,只有一门之隔的莫然能够看清,看透。
他左手背贴在额头上,右手举起停在阳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