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萧萧瞬间石化了。高萧萧见到了未及弱冠时的王安石。此刻,他却朝高萧萧浅浅一笑,目光非常柔和。
高萧萧道:“王公子谬赞了。古时好学的女子很多,古有班昭、蔡文姬,现有当今皇后,就是城中一干才女,晏丞相的女儿,张御史的妹妹,哪个不是名满京城?况我年纪幼小,公子就如此说,岂不是让我鸡立鹤群?”高萧萧将鹤立鸡群倒用了,王安石立刻理解了她的用心。”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年纪尚小,还是安分于在家读书为好。”司马光为高萧萧开言。
高萧萧道:“能认识两位公子,欧阳大人的高徒,实在是小女的荣幸!”高萧萧将锦盒从纱袖中取出,对司马光笑道:“这是小女闲来无事在家弄的小玩意儿,司马公子就当是个心意收下吧,权当谢过你借书的美意!”
莺儿在后面忍不住偷笑:小姐你啥时绣的呀!你一句话,我们就替你忙个半死。
司马光的眼睛微露出暖暖的笑意,沉声道:“如此就谢过了。”当下便将锦盒收起。
莺儿在后面瞪眼,幸亏小姐你才九岁,若是过了十三岁,这样私交的行为不知要被多少人嚼舌根呢!
王安石笑道:“恭喜君实交了一名读书益友啊,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娃,的确让人动容!”王安石由衷赞叹着。
高萧萧向他们告了辞,和莺儿脚不沾地儿的溜进了家。为了赴皇后的宫宴,这几****一直在家被母亲教着规矩,为了重塑他们高家的昔日名望,日日逼她温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就差点没谈理想人生了。
已是暮春时节,快至初夏了。娘也为高萧萧准备了几身绫罗纱裙。高萧萧将头倚靠在后园一块春凳上,手里将小石块,一块一块地扔进栽满荷叶的小塘中,嘴里犹自念着:“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石子在塘中泛起丝丝涟漪。高萧萧的碧色罗裙映在塘中,犹自清澈。
母亲每到午后便要念会经,丫鬟们早被高萧萧遣着在前院中。栽种一簇一簇的梅树,高萧萧想着在冬日来临之时,体会这满庭梅花的芳香。她还算着再过几日,在屋子的窗前再种上一簇爪哇菊,体会“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的意境。
古代生活果然美好,没有网线电视,生活其实一样可以精彩。
这么些天,高萧萧已然知道欧阳大人后院和她家中有一小路相连,可以直通进入。没人知道,高萧萧现在已经是欧阳大人府上的常客了。
当然,只有司马光一人见到高萧萧,高萧萧通常和他玩耍不超过一个时辰,就会再次溜回家儿。
其实见了司马光,他的脸上永远是淡然的神色,和她并不多言,他最近好像很忙,常常在后院诵读经书。只要听到篱笆丛里有悉悉索索的响动,他就知道是高萧萧来了。
这达成了某种默契。当然,为了款待高萧萧这个小客人,他也时不时给她些惊喜,有时给她一个胡饼,有时给她一个挂在园子里的杨桃,有时给她一支小小的碧玉簪。
高萧萧就傻坐在那看他读书习字。有时他会问高萧萧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他有时叫她萧儿。有时高萧萧会问:“你那个叫王安石的朋友呢?”
“在他自己的寓馆苦读呢,本来我约他同住。可他耿介,不喜整洁,喜欢独居。我和他一道,是来京城参加八月的进士考试的。”他平淡地说出。
“那你为什么住在欧阳大人的馆子里呀?”
“家父和欧阳大人素有交往。我一则住在这可以静心读书,二则也是帮他看房子看藏书!”还有一层他没有说出,就是关注目前朝廷局势的变化,随时告知恩师。
“你和王公子都有希望吗?”说完,高萧萧不就觉得这是废话吗?史上,他们都是以第一第二的成绩殿试的。
“没有,凡事尽力而为吧!套用介甫的一句话,尽吾志而不志者,可以无悔矣。”
高萧萧奇道:“为何?”高萧萧本来还以为天才会自信满满地说“no problem”。
“因为本朝科考舞弊重重,用的都是考官沾亲带故之人。”司马光沉重叹道。
高萧萧脱口而出:“皇上姨夫若是启用欧阳大人做主考官,自是最适宜不过了!”司马光听了,不免朝她看了几眼,这小丫头内心所想,居然也是与他一致。
他看着高萧萧的眼儿,沉吟道:“萧萧,你不像是个九岁的女娃,我或许也不该向平常孩童般对你!”
高萧萧眨眨眼,点头笑道:“是么?司马公子却是应该向对大人一般对高我。大人所明白的事儿我可都懂!”
司马光听了,眼神璀璨,他认真地看着眼前高萧萧小小的身躯儿,心中若有所思,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高萧萧承诺道:“你总会长大的!萧萧这般聪明,什么不能明白呢?”
然后高萧萧就坐在一旁数着地上的蚂蚁,他就继续看书。喃喃自语,有时,竟忘了高萧萧的存在。
但是在这里陪着一块木头,也比回去练《高山流水》、《雁落平沙》、《春江花月夜》的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