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郑重道:“某下山之时,定然举家离去,不教老伴儿有半分委屈!”
李寇嘿嘿一笑龇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本想着若看你委委屈屈答应下来,两三年后若天下大变,某便修书无阿姐那里,哦,对了,某阿姐与项羽素不相离半步。唔,你是名士,一诺当可算数,这便罢了,想来一封书信是用不着啦!”
张良等人齐齐打个寒战,只觉他那洁白如天边云彩一般的牙齿,正森森发出嗜血的光芒。范增大怒正要怒斥,却想到这少年从来不会令自己占到便宜,索性冷哼一声不去理会。
当下李寇便撕下衣角来,咬破中指写下几行字递给范增笑道:“好了,到时候交给项羽,让他看完后代交某阿姐便是!”见范增怒目相向面色通红,李寇脸色一整道:“先生果真高人,当明白一个道理。在亲情面前,所谓君子小人全无分别,只求为达目的而已。鸦又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人之常情,断不可不小心谨慎!”
英布大声喝彩,双目泪光盈盈,只觉心中激荡直欲仰天长啸,便是那老者,也微笑点头。张良陈恢二人在一旁听得李寇说出这些话来,稍稍疑惑与欣喜升上眉头,好似理解了一些事情一般,俱都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老夫人心疼急忙扯过李寇手来嗔道:“你这孩儿,写字当有其它物事,恁得糟蹋自己作甚!”说着话,却眼角都红了。
李寇计算项庄已下山时间,情知果真不能再久留,当下看老夫人撕下自己衣角包起手指来,便拜倒下去道:“娘,孩儿这便要去了,还望娘照料好身子,将来逗弄孙子,却还要辛苦娘了!”
老夫人以手抚着李寇头发道:“我儿苦心,娘自省得,怎么也要等我孩儿带着一堆孙子孙女来才好!”
李寇双目含泪凝视老夫人半晌,咬咬牙重重磕了头,决然起身便头也不回向正北方向奔去。
不过盏茶功夫,李寇已从山路走远,转身回望处,老者与英布一前一后风驰电掣来到身边,老夫人却手搭凉棚向这边凝望,瘦弱身影与前世村头那大槐树下两个身影渐渐重合,直迷乱了他的眼睛。
李寇心头一热,忍不住再一次热泪滚滚而下,扑到尘埃中连磕三头,起身来时候赶到身边的老者淡淡道:“范增睿智,又自负的紧,三五年之后,你们母子定可重逢!”
李寇重重点头,紧咬着嘴唇的牙齿上忽然溅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英布在一旁叹道:“主上仁厚重情,诚世间奇男子也!”
三人见山间斜阳沉沉已是黄昏时候,留恋再向那瘦弱身影看一眼,转身如飞向山中便去了。
老者回头向身后一瞥,淡淡的古怪笑意再次升起,再看向李寇背影时候,已是欣慰一片,心下暗暗有了计较,便向着两个年轻人的后面追上去了。
血红色残阳似即将没落的大秦帝国,正挣扎着将最后一缕光辉留在人间。巢湖水依旧烟波浩渺,执扇掩笑少年一般朦胧不堪。
“哗啦”一声,李寇飞起一脚踢起一粒小石子击在道旁树木之上,惊动数条小东西惊慌失措四处乱窜,终于没入树林深处去了。
看到一对雪白雪白的小兔子瞪着眼睛向三个不速之客看了半晌,忽然想起什么来惊慌一头扎进树草丛中,李寇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来。
长叹一声,将心头的郁结之气散去,李寇摇头苦笑,心下道:“尽信书不如无书啊,金光这些人都是名垂千古的人物,却还是有着这个时代不能让后来人理解只好往好了说的局限,张良,范增,唉,一个是旧韩后裔立志复国,一个是大楚死臣一心灭秦。这两人,终究不能逃脱开周礼的影响,现在还不能看到分封天下的后果!”
却也是这样,现在的中原地带,有始皇帝这样雄才伟略的人镇守,尽管他老人家也是日薄西山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却那“却匈奴八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的雄风犹存。他在这个看上去庞大无比却实在摇摇欲坠的大秦有一天没薨毙,便不敢有人痴心妄想大言推翻大秦。
外忧不显,内争为存,张良虽然睿智,却也后世那算无遗策运筹帷幄之中的张子房还没有成长起来,哪里能看得见这些深深隐藏的东西呢。作为一个后世人,李寇不用多想便心里明明白白放着“外有匈奴胡虏,内有流六国余孽,大秦危矣”的潜意识,他心下焦虑自是有依据,但别人无论怎么看,都觉着恢复西周时候的旧礼要比安存暴秦好的多。
英布一声不吭跟在他身后,见他终于露出笑容来,却又叹气,便将忍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道:“主上可是还在为那两个读书人惋惜?”
李寇点点头,放缓脚步皱眉不安道:“这两人无不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的谋略之士,但那张良乃是旧韩后裔,另外那人虽不知姓名,然能与张良相交好,定然与六国旧人多少有些牵连。这二人将来若要一心恢复周礼王室,重新以井田为本划分天下,恐怕对咱们的阻碍,不是一星半点啊!”
英布挠挠头想了想道:“主上,读书人是很了得,他们鬼主意多,最善背后害人,赞是不得不防。然主上方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