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剪了几遭烛花。秦念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然干了,而母亲一勺勺送进她口中的温米汤,根本来不及弥补她流掉的血与汗。
终于,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声响亮的儿啼伴随着京中报晓的钟鼓一道响了起来。秦念登时便脱了力,整个人塌在榻上,眼都要睁不开了。稳婆欣喜道:“是个儿郎子!恭喜娘子添了外孙!”
娘子……?是了,此间的娘子是她的阿娘……阿娘又多了个外孙……秦念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她昏睡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轻是轻了些,但也不算太小。七娘子这是早产了,若是足月,只怕所受折磨要远远大于今日——老婆子没见过她这般顺畅的初产妇!身子也没撕裂,再好不过了。”
这倒是因祸得福了……?她心中朦胧掠过这个念头,便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待得醒来,身下的垫褥同身上的衣裳已然全换了,房中淡淡的香气萦绕,一支灯烛在远离她的一角燃着,光线极弱,显是怕产妇见得强光伤了眼。
她躺了一会儿,伸手自己摸了摸小腹——已然比先前平了许多了,她是真的做了阿娘了。
“脉脉!”她喊了一声,想唤婢子进来端些食水。此刻方觉得饥渴难耐——她简直能吃掉一整只鸡,或许还能吃掉半条羊腿!
但进门的却并不是脉脉,那身形高大,分明是个男子。彼人步伐极大,几步便抢到了她榻前,柔声道:“你醒了?”
秦念便是不睁眼,听着声音也知晓是白琅,不由心头一热,笑了,道:“郎君来了多久?”
“有三四个时辰了。”白琅半跪在她榻前,伸手握了她的手,轻声道:“听说你生得很是顺利。疼吗?”
秦念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委屈,狠狠点了点头,眼泪便漫了出来:“稳婆说我生得平稳,不平稳该是怎么样呀?我都要疼死了……从没那么疼过,还要我用力,我哪儿还有力气呀……她们还说是早产了,不然孩儿更大……郎君,我以为我都见不到你了……”
“快别乱说!”白琅有些紧张,斥了她一句,方缓和了口气,道:“你从昨儿个上午到今日早上,一天便生了下来,是挺顺畅的了……祖宗保佑!小郎君我也见到了,挺康健的。”
秦念看了他,微光之下,他的眼睛温柔明亮,但她却愈发觉得自己细弱。先前他不在,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畏惧,可他来了,她便一身娇憨,甚至借着这一股子劲儿,道:“郎君,你抱抱我可好?”
白琅便伸手将她连人带锦被给拥在了怀里头:“这么娇滴滴的。”
秦念道:“我为你生个孩儿,都累成了这样儿了,你抱抱我,安抚我一下,又能如何?”
白琅便亲吻她面颊,腻歪了好一阵子,才道:“咱们的孩儿,出生比阿瑶那个还早。我巴巴盼着她赶紧生了我好过来看你,可等翼国公府报喜的快马都到了,阿瑶还没个动静,真真急煞人。”
“哦?”秦念一怔,道:“她饮那催产汤比我还早,怎的……”
“孩儿太大,生不下来。好容易孩儿落地,她自己血崩,”白琅说话已然平静,但秦念想着那一幕,心中自生了些惊畏,他又道:“还好人还活着,只是失血太多,元气大伤……我叫下人将她情形去寻了个女医相问,据说……怕是再无法生养了。”
秦念一惊,道:“再无法生养?这般凶险吗……那她还如何嫁人!”
“嫁人也无妨,只是不能生养。她那性子原本便容易开罪夫家,又……”白琅叹了一口气,道:“天命,倒也说不得。你又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还有十多天才该生养么?我听殷殷说,你最后用的那一碗当做稳胎药的,其实是催产汤,怎的出了这般事?”
秦念咬了牙,低声道:“郎君不知道怎的出了这般事?”
白琅沉默片刻,道:“我大概能猜一些,却也不知猜的准不准。”
“你说,是有人有心的?还是熬药的处所没人管,婢子端错了?”
“我叫人去查了,只是我赶着过来,没来得及问清楚。”白琅道:“殷殷还留在府中主持,她应是个靠得住的。”
秦念点点头,殷殷自然是靠得住的。
“若果然是有人有心害我,郎君怎么想?”秦念道。
白琅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么,那人手段也太高了些。想来前些日子打人来激怒我,好叫我把她送走,以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干的时候,便已然有了这般念头了。”
“我也正疑心是她。”秦念道:“若真是……”
“若真是,我定不会叫她好过的。”白琅面上罩了薄薄一层凉意。
“她已然去了终云山了,还能多不好过呢?”秦念悠悠道:“杀了她?被人揭出来对咱们也不好……”
“那你要怎么做?”白琅看着她。
“她对我的孩儿下手,我便对她的骨肉下手啊。”秦念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但却十分笃定:“若真是她做的,不过是为了让我与阿瑶同时生养,趁着你不在好调换孩儿!她要嫡长子的名分……也不看看她担不担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