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烛这人性格憨直,杀不杀人全凭喜好和心情,有时候正在互相让烟的时候,被谁调侃了一句,只要不对付,扭头就是刀子或黑枣,他见了牛十栓同意也是喜形于色,忙张罗着准备下斗的家伙。
说起准备,探铲、探杆这类的倒也不必,在当时的倒斗帮派里没什么铁定的规矩,你倒斗可以是爱好,可以是为了糊口,也可以是为了锻炼胆量,像是王三烛就是为了糊口,陈松自然是为了爱好。
王三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昂着头朝门外大喊:“来五十张烙饼。”
烙饼这东西不是个好吃的东西,把面兑了水,放在锅边上贴着烤熟了,但是这东西比窝窝头要挡饥的多,王三烛这么一喊,过了不一会,那饭庄里的小斯就捧着一个木筐放到了桌子上。
王三烛一看急了眼,瞪着端筐的小斯:“我给你那么大块金疙瘩,你这扎儿子连个袋子都不给?”
这老汉双手也不知屠戮了多少人,这么一瞪眼身上自然有着些戾气,小斯来饭庄工作就像是汉奸投靠给日本人的性质一样,要不是为了糊口,谁愿意与人民不一个阶级?
这小斯早就被庄里人吓破了胆,被王三烛这么一刺激也是哭丧着脸,连连赔着不是,退了出去急忙找了个布袋子装好了烙饼才送走了这几位爷爷。
我爹几个出了饭庄以后,就径直跟着陈松去了陈松的店里,陈松这人可以说是附近所有大小村庄火拼的源头,谁家和谁家争地边了,吵到非得动手的境地了,都会来找他弄链子炮,链子炮这东西总归是个半吊子设计的,可没少打瞎使用者的眼睛。
而陈松的店面就坐落在武邱乡的大街上,这条街三天一小集、五天一大集、每年还有两次庙会,人流量的大小自然不必我再多说,后来我爹成年的时候,国家的法制也越来越健全,我爹来到过陈松店里问他怎么还在这武邱大街上开店,陈松笑得乐不可支,似乎自己做的决定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最后才笑着说了一句什么‘大隐隐于世’之类的格言。
闲话不表,陈松的店面还是在卖在自行车,实际上是挂羊头卖狗肉,在陈松出去野的时候就由他老子看店,陈松的爹名叫陈疙瘩,这不是绰号,而是本名,陈疙瘩这人生来脖子里就长了一个疙瘩,他的父母也不是有学问的人,一看自己孩子脖子上的这个疙瘩,就说,那就取名叫疙瘩吧。
到了那时候,陈疙瘩也已经四十来岁,脖子里的疙瘩比拳头都要大上一圈。也就是因为这疙瘩,人们又给了他一个‘双头怪’的混名,‘双头怪’的名字虽然江湖,但是这陈疙瘩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好人。
陈松刚一进店门,那陈疙瘩二话不说就从板凳上站起来,举着一根扫帚就朝着陈松的面门扫来,陈松被这一扫帚吓得大骇,嘴里也不停的说:“爹、爹,我错了,我错了。”
这让我爹也看得一阵心酸,我爷爷平时也是这么教训我爹,可是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爷爷是死是活。
陈疙瘩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陈松,把扫帚一横,做随时出手状问:“娘的,我还没说你你就认错,你错哪了?”
陈松本来就是随口一说,也不料自己老子玩心大起,忙顺着陈疙瘩说:“爹、我、我哪都错了。”
陈疙瘩也算听明白了,这陈松原来是在敷衍自己,一想到这,举起胳膊就要摔他,王三烛见了这俩活宝在那耍闹的忘乎所以,轻声咳嗽一声,啐了一口吐沫。
他咳得声音不大,啐的声音却很响。陈疙瘩一楞,看看这痞子气十足的王三烛,又看了看陈松,问:“这是?”
王三烛虽然凶名赫赫,但样子看起来可比传说中的差了十万八千里还要不止,单看这样子就是一个邋遢的老汉,哪有什么杀人狂魔应该有的架势?
陈松也是干笑着对陈疙瘩说:“爹,这是来给他俩孙子买洋车子的主顾,你别看他长得不起眼,可是老有钱的主哇。”
陈松这话说的几个人脸上都不好看,说来说去反倒把几个人得罪了个光。
王三烛一绷脸,冷着语气说:“还废什么话,快点让老子看看你们家的大j8洋车。”
陈疙瘩听了王三烛爆粗口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在当时,我们这里的人大多并不觉得骂人有多么多么的粗鄙,多么多么的不堪。
陈疙瘩一听,也不再去逗陈松,坐到板凳上冲着陈松说:“你去带老先生看车吧,我得在这先歇会。”
陈松早就习惯了他老子的性格,也不打招呼,就引着我爹和王三烛、牛十栓走进内堂,这内堂里不通光线,多少显得有些阴沉,内堂里面杂乱的摆放着几辆自行车,各式各样的都裹着塑料布,显然是几辆新车。
陈松见几个人都在打量自行车,走到一具立柜前面,蹲下身子一招手说:“好东西都在这,往这看。”
陈松这么一喊,果然把三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他从立柜下面摸索着好一会,终于伸手往外一拉,拉出了一个四四方方、一米来长的工具箱,这种工具箱,修理什么东西的都会常备一个。这工具箱上覆盖着一层尘灰,陈松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