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时分,中巫遣人先行报告平安、说是已快要到营地了。
头领接报,一块大石落地、心里也不由得升腾起更大的期盼;连忙着人半道上去迎接。
都说蛮人除了睡觉,与生俱来的本事有两样:歌舞和战斗。蛮人爱酒,因为酒能助兴;但他们又认为惟有胆小鬼才需要用酒来壮胆,胆小鬼就是胆小鬼,把好酒浪费了才真正可惜!男人都爱女人,但蛮人里只有战士没有男女之别;所以,不能歌舞和战斗,当然就不会是蛮人。
……算是题外话,扯远了。
与昨天一样。照样是随便席地而坐,围着火堆,酒饮到高兴处,便起身纵酒而歌、且舞!
在火光和夜幕的交替掩护下,蛮女费力地扶着精疲力尽的中巫,不时闪避着步履踉跄的战士,绕着火堆,悄悄地穿行着。
中巫似乎睡着了一般,任由蛮女半牵半扶着中管朝帐中行走。
蛮女有些狼狈,任由凌乱的长发或绕颈或覆面,更无暇理会蛮人男子们伸出来讨便宜的手或污言秽语,只是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当然,不时也有清醒或迷糊交错、连声唤着“女人……女人”想要扑上来的醉汉,未等近身,却全都被护卫们给推到一边。
厚实无比的帐帘一落,便把一切喧噐尽行隔绝在外。
眼见中巫实在没有精力见礼,蛮女索性将他往头领的榻上轻放,让他躺舒服了,然后忙着给他喂水。
且让他缓一缓。
等待的时间里,头领一直深深皱着眉,很是担忧的样子。“……其实我安排他们去就行了,你大可不必亲自去的。身体怎样?”
“咳咳,多谢头领爱护!不过不用担心,老汉还撑得住的。”
蛮女又细心给他着擦拭口角。
“这样下去可不行。应该给年青人锻炼机会啊!”
中巫浅浅笑着,温和而玩笑地说:“头领莫不是嫌恶老汉又老又病还强来添乱了吧?”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本就青黄不接,年青人的成长真的太重要;哪天你要是不打招呼就走了、到那时叫我怎么办!”
“老汉自然知道头领只是担心属下的身体。年青人么,自然总会有年青人的机会。只不过这次暗杀,突如其来、老汉预感非同小可啊;所以老汉索性以老卖老,就此去夺了年青人的机会,头领莫要见怪才好。”
“是啊,峥嵘岁月,最后终是年青人的天地……”
感叹一声,头领不由眼中微湿,隐有泪意。
他复又半是责怪半是玩笑地说:“你这老东西,总是一副玩命冲锋陷阵的臭德性,否则当年怎会落下这样一副身体!”
中巫脸上同样满是缅怀的表情,神色悠悠地说:“是啊……是秉性难改了。不过属下能活下来、还活了这么久,和先去了幽府的老兄弟们一比,真是上天垂怜之至、可真的再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
头领和中巫两人,长期的同生共死,都有着一种奇怪的默契。
大概都因为突发的事件非同小可,都在有意无意天远地远聊,不想早些进入主题;怕是都在想,至少冲淡些伤痛和凝重,以便让头脑更冷静些吧?
在蛮女细心照料下,中巫的脸色较先前要好了很多。头领手一挥,要护卫们退出帐外。
蛮女躬身行礼,正要退下,头领却说:“你且留下”。
回头又对中巫说:“你且放心在此歇息,余事待养足精神再说,可好?”
“老汉的身体没事了。”
又指着蛮女道:“这孩子颇为细致伶俐,到过现场、也算长了见识;留下来也好,属下汇报时可以提醒一二,以免遗漏。”
头领面色凝重:“你的意思是……”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手法高妙,老汉也算纵横一生,此番却是见识了!然而,敌人虽强,属下诚以老病残躯,亦不免顿时起了争胜之心啊,呵呵!”
中巫话语声并不高,这话却是令人陡生豪迈之感。老骥伏枥,更令闻者精神振作。
蛮女起身添水烹茶。没过多久,淡香四溢。
头领与中巫二人席地而坐,兴致颇浓,低声言语、以作彻夜之谈。
可惜那蛮女正低眉顺眼、似乎睡着了,否则此时以她的眼睛来打量,一定可以看到一副奇景:
头领的目光不时而闪动、明亮、锐利无匹;中巫则一直昏暗深沉,深似潭水无底亦波。
然而这看起来毫不相近的两个人,却能浑然天成、浑然一体。——这确实颇为神奇。二人在一起,有个最好的比方,就如同绝世之剑与它的鞘匣,其实互相都不可或缺。
中巫缓缓地叙述了他在阿金死亡现场以及最初发现痕迹的现场所见,并作出结论:这场针对阿金的暗杀,明显是个钓鱼之局:敌人以夹沟现场为饵、在阿金的必经之路设伏、最后故意留下明显的痕迹通向水潭,伪装从此地逃遁的假象。
不能不说,整个布局的精髓即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