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巨大的疼痛。
对于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被无边的无休无止的痛苦驱赶着,另一个木隶被推推搡搡着、不得不离开自己的身体。这就好比一个大恶人突然闯进家里来、不由分说地让他离开、然后“呯”地一声关了门、上了闩。
然而他好象没有那种想要留恋徘徊的念头、反而觉得解脱之后一阵无由的轻松畅快。那就走吧!
“父亲,等等我!”
然而又听见父亲的声音:“孩子,回去!回去!往东走!”
可是哪里才是东边?不想回去,疼!
正在此时,好象又被人猛地推了一下,木隶感觉自己从高空急速往下掉。
他的灵魂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啊——”
木隶惨厉尖叫起来。这回是整个人都被投进油锅一样。疼痛彻骨、穿透了他的灵魂!!!这疼痛让木隶醒来。汗出如浆。木隶闭着眼,大口中大口地喘气。
这时有人给他擦拭。然后又有种苦涩回甜的液体流进来。木隶下意识地吞咽着。仿佛当初从娘肚子里出来、第一次享用初乳的感觉。
还是痛,不过感到它正由最高处慢慢滑落。
这下终于好多了!
“小兄弟,你终于醒了。听得见吗?睁得开眼睛吗?”
一个温暖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依赖感。
于是睁开、但是光亮很剌眼;木隶很快又闭上,只是轻轻颔首向问话的人示意:他能听见。
那人便说:“很好。总算捡回来一条命。你放心,现在安全了;好生休息,我过一会再来看你。”
只听见脚步声咚咚远去。木隶实在太累,便听天由命地安心睡去。这一睡就是好几天。其间有时清醒有时胡涂。
不过只要一有意识,便总是雷打不动地有那种液体流到嘴里、木隶便吞咽一番,然后继续再次进入梦乡。
间或也有时惊悸醒来、或者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报仇!“。
当然,如影随行的还有伤处的疼痛。好在随着时间推移,药物和休养的三重作用之下,木隶对伤痛越来越能承受了。
然而那个让他依赖的声音却没有再出现,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开心。
他已经回忆起来自己发生什么事了。
是的。
平生第一次由父亲带着出远门,却遭遇飞来横祸。父亲和同乡都惨死在蛮人的手下。
——看来自己倒是劫后余生了;但是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
……
日子一天天过去。
等到木隶能够下地的时候,他已经和在身边照顾他的人混熟了。那人叫云相,长得还不错、挺拔俊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入木隶的眼。
这天中午,木隶正被云相扶坐起来,小心地抬脚,作着艰难行走前的准备。
“小子,算你运气遇到我,要不你早喂狗了知道吗?要懂得感恩知道吗?这几个月你真是把劳子坑苦了!”
木隶在心里道:“你救了我?声音听起来不像啊!”不过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全神贯注地准备再次学步行走。
可是卧床太久,头重脚轻,第一步没跨出去便朝一边歪倒,所幸被云相马上稳住。
云相没好气地喝斥他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
“好好练,养好了身子,便是你对劳子涌泉相报的时候了,莫要有装病偷懒的侥幸心理,劳子可不是好骗的。”
“……”
“专心点、用心点!”
木隶还是不说话。
“咦?!连个谢字都没有!千辛万苦救回个闷葫芦。你不会是哑巴或聋子吧?”
“算了算了!“云相不耐烦地说,”你自己慢慢适应吧,小心虽摔着。劳子有事先走一步,别忘了报恩的事啊!”
没办法。木隶只好费力地搬来一个竹椅,手把着椅背,迈一步,休息一下,再迈一步,再休息。实在撑不住了就坐下休息。
他心里也盼着早点恢复过来、又象从前一样的行走自如。但即便是再努力,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恢复原状。少年不禁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可不是悲伤的时候。
忽然听见云相的声音由远而近:
“仙姑这边请。我说,一个小破孩有什么好看的。”
木隶抬起头来,不禁呆了呆。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云相。
而这另一个,则是约莫十八岁左右、好看的姐姐,只见她一身红装,眼波流转所到之处,立刻就有照亮全场的感觉。除了好看之外,这个女子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感觉似曾相识。
对的。和先前昏迷中听到的声音一样,给人温暖,如沐春风,“是她救了我?不对不对,那可是个男人的声音。”
正当木隶胡思乱想的时候,女子柔声说:“这便是林大哥救回来的小兄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