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师傅为老不尊的调笑,冷声问道:“小师弟灵台中为何有一股黑云煞气笼罩?方才他使出的诸般手段分明是凝聚真丹的小宗师境界!”
澹台长明敛去笑意,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十年不准千炀修行,还在他身上施下隔绝灵气的诸天法禁?”
白苇摇头不解。
澹台长明长叹一声,道:“八百年前,大雷音寺与白皇山有一场惊世之战,诸子百家因为这一场惨烈争斗元气大伤,上古大世辉煌不在,百家争鸣的盛景也开始衰落。”
他不胜感慨道:“那一战缘从何起,又是如何落幕如今已不得而知。历经那一战后,上古许多宗门流派传承断绝,儒释道三教更是式微,门人凋零,法门残缺,故而这世间已经难得看见三教中人行走,佛门更是可怜,已经八百年都没有证得过如来佛果。”
白苇插言道:“小师弟身怀佛门慧根,有法相护佑,莫非今日之事与这有关联?”
澹台长明点头道:“你小师弟之所以有佛门慧根,更身具异相,便是因为他灵台中被神通造化之人种下了八百年前大雷音寺的镇寺重器!八百年前,大雷音寺毁于一旦,只剩下一堆残骸废墟,那尊吸纳天下佛门气运的八部天龙也随之消失不见。”
神通造化之人?种下?八部天龙?
白苇声音寒冷凛冽,像是隆冬大雪,“有人想以小师弟为鼎炉?”
澹台长明摇摇头,道:“是也不是。那尊八部天龙的确是一位大神通者以玄妙手法种在千炀灵台,但那并无害处,八部天龙是的大雷音寺的无上器,威能不可思议,对于修行并无害处,反而大有增益。”
白苇声愈寒,道:“那小师弟为何会出现这般状况,就好像被人夺舍肉身一般,心神沉寂,险些被我当场斩杀了?!”
白衣女子身后仙剑颤鸣如龙,似是不甘藏于鞘中,大有剑气冲斗牛的无边气势。
“西昆仑上下都知青阳宫白苇性情最是淡泊,若让那些人瞧见你现在这般模样,岂不是要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澹台长明伸出手,轻弹白衣女子身后仙剑,一指弹出,鸣动不休的灵犀仙剑颤鸣声渐止,“你小师弟今日犹如入魔,其实不过只是因为他自己看不透那一层执念罢了。”
“执念?”
“你可知道千炀当年是如何上山的?”
白苇不出声,她那时年纪尚小,哪里会知道,她只晓得自己十岁那年,青阳宫上多了一位沉默寡言的瘦弱男孩,那时她每日都去仙人峰的那片竹林练剑,每次练剑,男孩就蹲坐在一旁,只看不说,两年之后,那个男孩说出的第一句话是,能不能教我练剑?
自那时起,白苇身后总跟着一个瘦弱的男孩,西昆仑青阳宫几乎每处都留有这一大一小,一男一女的脚步踪迹。
老龙峰下捉鱼,悬仙崖上采气,涟漪湖畔泛舟,春雨泉边嬉戏,丹黄阁里偷丹药,宝华殿顶观星斗。
那是白苇除去枯燥修行以外为数不多的绚烂色彩,也很难想象气质清冷负剑求道的她也曾跟俗世女子一般无二。
澹台长明见自己这位被赞誉“诸般外事难以乱情动心”的弟子情绪表露如此明显,心中一叹,道:“他是西昆仑百年以来第一位自己上山求道之人?”
白苇心中一惊,出言问道:“怎么如此?山下九关可是非大真人难以闯过!”
澹台长明眼神缥缈,语气莫名道:“千炀上山的那一日,震动西昆仑,精擅法阵符篆之术的宋笠,修行诸天三十六道雷法总纲的凌至虚,驱使三百凶煞鬼王的九阴君等等一共九人,皆死无生。”
“修士身亡分为两种,一种是肉身躯壳损毁,可转世投胎或夺舍他人肉身,遭遇此种劫难虽等于自绝于大道,却可保留一线生机,而那九人却是第二种,魂飞魄散,连转世重生的希望都断绝,不堕轮回,干干净净的消散在天地中。”
白苇疑惑不解,低声重复道:“怎会如此?”
澹台长明笑道:“那一日千炀一路走上西昆仑,无论是神通道法还是法宝器具,凡是触碰到他身躯之物统统消散,甚至是修士的三魂七魄、真形躯壳皆是不存。”
白苇震惊,魂魄可以打杀,修士的真形躯壳已是经历天雷劫数淬炼过的,真形不坏,怎么可能会消弭无踪!
澹台长明遥想那一日的盛大气象,悄然一笑,这个徒弟当真是从未消停过,“非是你小师弟神通达玄,而是他周身有一朵度劫仙人的紫金宝莲护佑,消弭气运因果福祸,诸法不沾。那一日,西昆仑八宫十二峰都可见一朵紫金莲花绽放,天地垂落云霞三十六,就像是仙人白日飞升。”
“西昆仑琅嬛宫内供奉有四百六十余张仙人图,皆是西昆仑历代飞升证道的祖师画像,而千炀上山的那一日,琅嬛宫霞光千丈,内有雷鸣声响,分明是天人气机共鸣而生,精于谶纬的应龙师弟一日之间连算三卦,折损三十年修为,都只能依稀看出千炀身上缠绕三股隐晦气数,一股如金虹,其余两股黑白分明,黑白气数纠缠紧密,有如龟缠蛇,金虹盘踞眉心窍门,隐约能闻佛唱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