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紫气升腾。
左千炀盘膝坐于危峰高崖上,三尺之外,便是万丈悬崖,其下渊壑幽深难测。
红日当空,丝丝缕缕肉眼不可见得的紫气垂落,左千炀睁开双眼,脸上不惊不惧,心中无悲无喜,极为自然娴熟的拈动印诀,吐纳天地阴阳。
不多时,宛若烟霞的细微紫气汇聚成大江大河,如同天河倒泄,冲刷而下,绚烂瑰丽。
左千炀岿然不动,端坐在高崖上,身形不动,一袭青色长袍被大风吹刮得猎猎作响,巍然如山,任凭浩浩紫气为他锤炼筋骨,淬炼肉身。
由远望去,一袭青衣在滚滚紫气浩荡蒸腾间,吸食云霞玉髓,如同仙人入定。
此等浩大景象足足维持一炷香功夫,才渐渐止歇。
“物我两忘!十年养气居然成就了你小真人方有的吐纳境界,妙哉,妙哉!”一名身着灰色长袍,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左千炀身后,抚掌笑道。
男子明明是一张中年人的脸庞,温文尔雅,却有着一头暮年老人的灰白头发,眼神沧桑,令人看不透真实年纪。
左千炀不言不语,努力吸纳天地间最后几丝游散紫气,直至丹田内似沸水翻滚不息的气机平静下来,才起身答话,“十年不做修行,只是行采气吐纳的功夫,任谁都能如此。况且就算我能做到大真人境界的‘坐忘天地’又能如何?只修行呼吸吐纳术,即便我是仙人转世也无法修成大道,求得长生!”
左千炀看着聚散云气如海一般,潮起潮落,语气清冷,眼神平静。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轻声道:“我知你心中怨愤难平,空度十年光阴,与你同时入门的师兄弟皆已登临修行妙境,只余你还在山脚徘徊,不得其径,换了谁都会心生怨愤之情。千炀,你可明白修行不易大道难求的道理,你资质根骨皆属上乘,可为何性情却如此执迷?十年养气,都化不去你心中那股戾气。我西昆仑弟子修行向来最重心性,以你这样的性子又怎能去修道求仙!”
中年男子又说道:“我此生修行最重机缘,当初愿意收你做我门下关门弟子,不只是你根骨上乘,而是觉着你是有机缘的人,我不希望你踏入修行以后,心魔难过,不得超脱。”
左千炀凝视一脸认真的师傅,心中微动,道“千炀本不该过多奢求些什么的,当年老头子将我送上西昆仑,昆仑上下的长老首座,无一人同意将我收录门墙,只有师傅不顾众人反对,把我带到青阳宫,让那个本该在俗世红尘打滚的小儿一脚踏进这座神仙府邸,千炀还能有什么可抱怨的!。”
中年男子温和笑道:“可是你心中仍有不甘?”
左千炀双眼中不再波澜不惊,一些隐藏极深的微妙情绪在胸中滚荡,如同沸水,滚滚翻腾不休,“当年昆仑山下,老头子送我上山,我不愿,他说山上尽是仙人,等我修成仙法,自然可以下山去寻他。可是十年了,每日只是坐观云海,不得修行,身处仙山却是凡人,师傅你教我怎能清静自然!”
“山上空度,山下无路,你教我如何是好?!”
青衣少年的清秀眉眼中尽是挣扎不甘,大风中衣袍飘荡,仿若孤苦无依之人。
中年男子眼神黯淡,声音低沉道:“自你上山那一刻起,此生就注定难以下山。当初你登上昆仑时,昆仑十二峰长老都不肯将你留在山上,精擅观气之术的观棋师叔说你因果缠身,纵使根骨不凡,也难有大成就,不愿把你收录门墙。”
“我对你青眼相加,倒不是相中了你的资质根骨,只是觉着冥冥中让我遇见一个天大地大却无处容身的少年,那给他个安身之处又何妨!你上山十年,我不曾教你任何修行法门,更以诸天法禁困你十年,便是想要养出一颗清净心,让你能撇去那段因果,安心在山上清静修行,不曾想坐看云海十年,也不能让你忘去山下凡俗,心中羁绊!”
“你一心想修行,却不知道修行路上你要面对种种的劫难何等艰辛难过,一颗执迷之心,如何求取大道?我宁愿你此生看书养气观沧海,也不愿他日你执迷不悟,走入旁门歧途,死在滚滚天雷之下!”
说罢,中年男子转身缓步向山下走去。
左千炀微微摇头,盘膝坐下,继续坐看云海翻滚如浪如潮。
他不过是这乱世春秋里的孤儿,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自幼被一名自称是青羊观道士的算命先生收养,一老一少在这春秋乱世里相依为命。
算命老头有些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可嗜酒如命,整日间醉生梦死,神神叨叨,说些他不甚明了的胡言醉话,他跟着这个号称自己通晓阴阳五行,紫薇斗数,观气批命,奇门遁甲的算命老头走遍了大半个春秋,好几次险死还生,也亏得老头子一把岁数了腿脚还那么利落,遇见了那些剪径的山匪,杀人的官兵,总能逃得掉。
左千炀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听老头子念叨什么“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道理,也知道在这种世道活下去有多么艰辛不易。
左千炀八岁那年,老头子带他一路西行,走到这座有“人间仙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