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菡独立院中,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处所。货栈是几间高大的青砖建筑,铁皮门,风格依稀是日本式的,墙上订着安全警告也是日文和华文并用。朝南有三间平房,也是日式风格的建筑,白色的拉门,木台阶,不过有些旧了,白色的油漆斑斑驳驳。屋后有两三株高大的乔木,居然开满鲜红的碗口大的花朵,美艳绝伦,泊菡不觉看得痴了。
货栈主人搬了木凳请泊菡坐下,口里叽叽哇哇说的话泊菡是一句也听不懂,只好笑着示意。一会儿又有个婆子过来递茶,茶色墨黑,不以江南的龙井碧螺,泊菡心想言语不通,跑出去才是走投无路,也只有相信楚尧的话了。
婆子提了一桶水,打开楚尧刚刚看过的房间,跪在地上擦洗起来,泊菡仔细一看,是间小小的隔间,里面没啥家具,只有一盏电灯,一只矮方桌,其他连床褥都没有。泊菡闲而无事,也帮着收拾门窗四壁,婆子咿咿啊啊地对她说话,她也不懂,只好对她微笑。碌碌地忙了一个上午,房间总算变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中午主人送了饭菜过来,一小碟酱油煮的海鱼,一碟蔬菜,泊菡也正好又累又饿,满满地吃了一大碗。
用罢午饭,泊菡检查房间,才在一面墙上发现推门,里面有床垫被褥枕头,一闻有霉湿之气,就安排婆子和她一起晒褥被,拆被套枕头,仔细地洗了一番。在院子里牵起麻绳,晾晒起来。
楚尧他们开车过来的时候,看见泊菡正束了头发,卷着衣袖在晾被套,内心不觉温柔地一顿,对她的笑意更浓。
下午楚尧一直忙着监督下货,理货的事,车辆一趟一趟地开来又走,忙到傍晚吃饭才结束。泊菡观察到这次楚尧一共领了十个兵,另外还有那个眯眯眼娃娃兵,加上他自己,一共十二个。楚尧安排他们休息吃晚饭,自己回到屋子里,坐在地上笑着对泊菡说:“听老板讲你中午吃了不少,我看你下午又洗东西又收拾,一定更饿,就让老板多煮两个菜送过来。”一会有人轻轻听门,楚尧回应道:进来。那个眯眯眼的士兵进来,恭敬地在矮桌上放了三碟菜一碗汤,又出去捧了一大砵米饭和碗筷过来。
楚尧嘿嘿坏笑,将米饭推到泊菡面前,说:“这是你的!”
泊菡大窘,只好狠狠地钉了他一眼。楚尧哈哈大笑,低头盛好饭,端给她,泊菡接了,默默地吃着,因为张楚两家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气氛并无尴尬。
吃完饭,楚尧对着门外大喊了一声“小染!”那个眯眯眼的小兵就过来收拾,泊菡起身也帮着送碗筷到厨房,交给婆子。路上问眯眯眼,他为什么会叫“小染”,眯眯眼说他姓冉,是孔子弟子冉有的那个冉。他名字原来叫作冉德,后来跟了楚尧打仗,就改成冉胜了。泊菡问他跟着楚尧多久了,小冉回答:“没有三年,也有二年多,去东北时就跟着长官了。”泊菡哦了一声。
回到房间,发现自己的行李和楚尧的行李都送到了,就打开拉门,把衣服该挂的挂,该叠的叠,拾空了自己的行李,便将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塞到柜子底层。
楚尧坐在矮桌前抽着烟看报纸,也不回头,说:“把我的行李也拾一下。”
泊菡默默地拉开他又大又沉的皮箱,将他里面衣物翻出来挂好,其实楚尧的箱子里各色东西摆放都整齐有序,看着就舒服,拾起来也快,皮鞋皮靴也清理了鞋底,放在柜底,准备把皮箱放进柜底的时候,楚尧轻轻走过来,将皮箱举过头顶,放在最上面。
楚尧温柔地拉起泊菡的手:“当初看姆妈那样管你,心里心疼得要死。现在发现,这管的,还是有成果的。”泊菡听了,心里想起婆婆如今不知如何担心自己,眼泪又落下来,狠狠地抽开自己的手。
楚尧不语,半天才又说:“我已经叫了人给你烧水,估计好了。你准备一下,我带你去。”
泊菡应了一声,收拾了肥皂毛巾,换洗衣服,跟着楚尧走进同排的一间更小的房间,里面已经热雾迷漫,一池热水已经烧好。楚尧指着一个小水池说,这里是滚水,又指另一边说,这里是冷水,冷热你自己兑,我就出去了。
泊菡把自己泡在热水里,既舒服又放松,水池里的浮力让她的心神微漾,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想过楚舜了!她眼前浮起他优美的唇角,眼里温暖的光亮,似这温水般的怀抱,便泪如雨下,又恨自己这一天忘了去思念他,在心里狠骂了自己和楚尧一通。
回到屋里,发现楚尧也洗过澡了,穿着睡裤,正在擦拭上身。他发现泊菡好像又哭过的样子,想想还是忍着不吱声,平静地对泊菡说:“你帮我换下药吧,小冉没你细心,动作也没你轻。”
泊菡找来药箱,让楚尧躺下,将他的裤子向下拉了一拉,又嫌他肚脐以下不够文明,拿了毛巾盖上,楚尧哼哼笑了两声,无奈地摇摇头。
楚尧的伤口愈合不好,甚至有些化脓,泊菡对楚尧说,明天去医院看一看吧。楚尧原本不放在心上,见泊菡郑重其事,就点头答应。
收好药箱,两人取出被褥准备就寝,泊菡故意将两床被褥分得远远的,一东一西各占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