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爆炒的战鼓声终于响成一团了——先锋队上去了,中军上去了,左军上去了,右军也上去了,连最后作为弱弱替补的大师傅也拎把勺子上去了。
弱弱的咱依旧无事可做!大师傅临走的时候,大约走得真是太过于焦急了,也忘了叮嘱咱,他们正在战场上和老鬼子拼命的时候,咱应该干些什么——是准备些简单还色香味俱全营养丰富全面的八宝粥呢,还是熬几十锅香喷喷的马肉呢?活马不好找,死马在这风凛凛刀寒寒的战场上,随便划拉一下,你想要几十匹几百匹都可以。问题是,就咱的小身板,咋能才将这沉重的死马剥皮放血大卸八块丢在阔达的大锅里呢?而且,大师傅都说了,咱的打仗技艺不咋的,做饭技艺更加不咋的,生不知生熟不知熟的,不是甜到没滋没味,就是咸到漱口都挡不住那些咸咸到苦涩的味道。咱还是等着吧,吃够了屯长和大师傅的挖苦,咱有必要自作主张,做点儿什么来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吗?
摆在咱面前的锅碗瓢勺都齐哈哈地看着咱,希望咱给它们个好好表现自己的机会,咱不耐烦地回敬他们的关切:“都别看了!看什么看,咱一不会颠勺,二不会烧火,你们这些器具谁和谁是和和睦睦的一家子,谁和谁是绝对般配的两口子,咱实在搞不明白啊!叫我怎么开工呢?”
搞不明白的咱无聊地听着不远处的人喊马嘶战鼓声声,咱有劲也使不上啊,何况咱的小力气,谁都看不中!咱站够了蹲下,蹲够了站起,还百无聊赖地举着一根小木棒搁那里画咱亲亲的娘。不晓得因为什么,今天的小木棒怎么这样不经折腾,刚刚拿起画了三两笔就幽幽折断了,一连几次,弄得咱心慌意乱的——莫非真要出什么大事了吗?师傅临走前的预言是不是要应验了:“打仗就打仗,要咱伙夫上去打仗,摆明了这仗要打输了!”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怎么灵验吧。临出发的时候,国王不请了钦天监给卜了一个大大的吉卦吗,说什么旗开得胜马到功成的,今日怎么会打败仗呢?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师傅说错了,不管你是火头兵,还是传令兵、司号员、勤务兵,你首先都是个兵。到了关键时候,就是养尊处优的将军肥婆也要背着孩子拿着扫帚上阵的!”咱竭力安慰着自己,咱甚至努力地掂了一根擀面杖在手,还试着向雾蒙蒙的天空举了举。
“杀呀……冲呀……”马匹的哕哕嘶鸣渐渐虚弱下去,听不真切的呐喊也渐渐有气无力,连刚开始冲锋陷阵时气势豪迈的吆喝也显得渐渐断断续续。就连刚开始冲锋时震天响的战鼓,总也虚弱得听不清连贯的节奏了。咱能听明白的语句越来越稀疏了,哇哩哇啦的怪叫声好像离咱越来越近了——娘的,咱们真的溃败了吗,咱堂堂大王的威武之师,怎么就这几个来回,不晓得动了几刀,举了几枪,就失去了招架之功还手之力了吗?
咱还在犹豫,咱要不要挥舞着擀面杖冲上前去和敌人斗个你死我活,就有溃败的士兵们鲜血淋漓地跑过咱的附近。一路上,把个破盔烂甲丢到哪儿都是,为了早点儿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管东西南北,只管一个劲地逃跑要紧,纵是哪些个一同流汗流泪的兵丁跌倒在地,也顾不上搀扶,只要不再胡乱踩上万劫不复的一脚,就是个有仁有意的好兵了。咱那个心慌啊,在家做少爷的时候,咱连标准的鸡血都没有见过。好家伙,现在冷不丁上来就让咱见识真刀实枪的人血,咱没有立马昏死过去,真就对不住谁个似的。
咱还在痴呆,就有好心的伤兵提醒咱:“快跑呀,傻蛋!咱们打败仗了,龟儿子们正拿着大片刀到处宰人呢。不想死的话,就赶快脱了你的军装逃命去吧!”也就拄着只剩下光棍的枪把,权作了临时的拐杖,一瘸一拐地向咱的大后方溃败。
“真的打败了?师傅的嘴真够准的!说败就败了,上辈子同咱一样是个长头发的女人托生的?”咱不敢迟疑,据说那些龟儿子都是见男人就剁的,见女人就抢的,见东西就拿的。咱巧而又巧,正是那拼剁的对象,不跑行吗?可咱能空手跑吗,像那些没有出息的逃兵一样吗?咱得拿些东西,正大光明地逃跑。
拿什么呢?咱很是踌躇了两秒钟,也就痛快下了决心,眼边的小号炒锅提醒了咱,就是它了,师傅曾经再三再四地叮嘱咱:“有啥乱子的时候,你一定要把这口小锅背好了,这是给咱大将军和夫人暖心的小灶锅。有了它,咱的将军生活就能过如意了!你就是把自己的命给丢了,这小锅也不能丢,知道吗,真是个傻蛋儿!”其他还有什么东西要紧,管它呢,抓着啥东西就啥东西吧!
咱左手提溜着将军的小锅,右手拎着随便抓来的软不囔囔的小袋子,跟在溃兵的身后慌不择路地抵死往前冲。还军装呢,就咱这狼狈不堪的蠢样子,没有跑上几里地,咱的老肥老肥的极不合身的军装先自己裂开了心怀,一会儿褪掉了一只袖子,咱正在安抚另一只完好无损的袖子,前面这家伙索性就从咱的身上彻底溜锅了。接着老大老大的草鞋又跑掉了一只,另一只的鞋带也坏了,咱只好把不合脚的另一只也给甩脱了,直接赤脚上阵跑着还利索些。肥大的裤子也终于不听话地从腰围那儿开裂了,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