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小山,咱的脚步就很是迟疑。咱生存下来作为人类存在的十几年岁月里,咱和咱家的大屋大院打过多少回交道,咱不晓得,反正呀,咱闭着眼睛从前院摸到后院去,咱绝对不会出什么大的交通事故,甚至还能闭着眼睛摸到大嫂的婚床上躺下睡好。
不是咱和你夸口,咱家的院子,咱闭着眼睛只凭辨辨味道也可以分清哪间房屋咱去得,哪间去不得——咱爹的屋子说啥也不能去,那老东西看见我还不吃了我,总说我坏他好事,嘛好事你说出来让大家伙评评理吗。究竟是我好好休息,早早成为栋梁更加重要,还是你和咱娘玩那些咱不爱的游戏更重要呢?不说明白,老抱怨咱坏你好事儿,嘛好事?
惟独,这小山,咱真还一次也没有成功闯入过,每次被哥哥们勉强拖拽着拉扯到小山脚下,咱往里瞧瞧,黑森森的密林深处对面就看不见人。要是碰上起了大风,风声鹤唳,摇动着影影绰绰的树木摇摇晃晃着只要往咱的头上砸来,还有不知名的东西在密林里面“叽溜叽溜”“叽叽喳喳”“呷呷咕咕”地叫,咱的魂魄都要给驱飞了!
如今,咱站定在不亚于龙潭虎穴相似的小山前,咱的心突突跳个不停,比谁冷不丁在咱的切近擂响了大鼓都让咱惊讶。咱真的拿不定主意,咱该早些进去还是该早些认输开溜了才好。
“进还是不进?”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眼,就让咱在小山口儿那儿打起了很多很多的转转——比咱娘埋怨着咱生还是不生都作难。相当年,咱就是不生,咱娘还能把咱怎么着,还不过让咱在温暖的老家多呆个年儿半载的?可是,今天这遭遇,要是我今天不拿出些胆量闯进咱从没有闯进过的处女地。妈的,以后这些小伙伴们是绝对不会和咱玩耍了,咱怎么办?娘不爱和咱玩,老爹又总那样吹胡子瞪眼睛,一个人能玩吗?
“进吧,怕什么,不就是一座小山吗?也没有听谁说过山里头有什么老虎和豹子之类的可恶东西,不就是小野兔子多些,咱运气好的话,咱也守在哪棵断树桩前,等着哪个不长眼睛的兔子砰地撞死在树桩上,咱气气派派拎上回家炫耀,咱哥们还不羡慕死!”咱打定了主意,已经预备着就是龙潭虎穴咱也要闯一闯了,为了自己安慰,咱还幻想着天上呼啦啦掉馅饼。
山是不大,又处在村庄的怀抱里,上山的路自然被走得溜光溜光的,周围的邻居们上山捡枯枝,挖野菜,打野味的络绎不绝,这条堪比村里草大路溜光的上山小路就是明证。那路除了有些上上下下的坡度,单那光滑度真的和庄里人们出行必经的阳关道一个平展展的没有多大区别了。
区别不能说没有,就是这小山的植被太茂密了。咱那个时候,也不讲究环境保护,也不懂得封山育林,就是漫山遍野的树木长得太旺势了。高大英武的乔木就是这密林的领导了,威武雄壮,欣硕挺拔,一说话就两手掐腰,声如洪钟,激动的时候手臂乱舞,喂,你不晓得吧,这挥手的姿势是毛爷爷的专利,你那狗爪子舞扎个啥。那些个藤藤蔓蔓自然就是婀娜多姿的女人了,不要说自己站不直腰身,就是能够自行站直了,也要杵在乔木的身边做最淑女状。那些个低矮猥琐的上不得台面子的,总在乔木们驮着淑女往旁边闪身躲避的时候,才能勾着一点儿阳光的灌木丛,自然就是还没有成长的孩童了。
面对这总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咱的眉头都高蹙了:“这帮淘气的仔仔子,藏猫猫你就好好藏呀,藏到哪家的房前屋后,躲到那间紧闭的门窗下,说不定还能听见屋里吭吭哧哧的大喘气,还有男男女女在那里诉衷肠:“哥,你好好……咱再来一次!”为什么一定要藏到这鬼不孵蛋的小山里面去?庄子外面坑坑洼洼的地方还少吗?你们不知道我的胆子小的,不说对不起咱娘封给咱的大将军称号。唉,就是夜晚一只耗子偶然的活动总让咱一夜黑都睡不安稳的!”现在,要我一个人进山找你们这帮龟孙,天还要黑了。哇呀,单是想想,就让咱的头发都要根根直竖了,浑身似有许许多多小小的鸡皮疙瘩在酝酿。
可是,埋怨归埋怨,今天这山里面就是藏着最多的豺狼虎豹,就是生满吃小孩子的人妖蛇精,就是恐怖如混沌未开的远古大地,或者比龙潭虎穴还要危险,咱也要试着闯一闯了。
咱行动了,只是那行动总比蜗牛还缓慢,每前行一步,咱总要歪着脑壳将前面的上下左右看个仔细明白,直到确信树顶上面没有猴子乌鸦,树叶之间没有黄蜂螳螂,脚下没有大蛇蝎子,这才慢慢走向下一步。脚下的上山小道绝对够光滑,只是咱走得实在那叫一个跌跌撞撞,几次都要给跌个狗啃泥了。不长一段不足一里地的山路,咱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或者就有半年那么多吧。咱总算明白了发明度日如年的那个哥们儿实在是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当中,眉毛胡子都给急焦的时候,无意中露出这开天辟地的感慨:“度日如年啊!”
“咕咕呱,咕咕呱!”这是谁呀,你装什么幺蛾子,看我不抓住你不甘心还是咋的,还学这恐怖的啥子叫。就在咱六神无主地寻找那帮仔仔们躲藏的隐蔽地点时,忽地就传来了这声近似于鸟鸣的啼叫,不晓得哪里来的胆量,咱居然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