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亲疏可见,贵贱有别,省时又不失礼教矣。
到了厅堂前,七嫂从永惠“厝俚”的手上接过懋慎,此时秉康也陪着他爹缓缓而来,而秉文和他的俩姐,以及梅子仨姐妹,还有福森已在此等候多时。这次家宴开席三、五十桌,虽说是长宁公司厨师长金俤沙亲自带手下一班人马包办。但祭祀所用的供品香烛和早来道喜亲友的点心茶水,也是庞杂的事务,这两日都由福森提前做了准备。今天“味和”干脆关门停业,店里留两个小伙计守门外,余下店员悉数到此打理。所以,里外都在忙碌,却显得有条不紊。
“林家添长子长孙,今日满月,谢天地,拜公婆。外姓人,都‘走边(方言:离开)’……”太外婆一声令下,包括她自己在内的非林氏人等都往外走去。而留在厅堂里的林家男女老幼则正面对着横头桌,分列两排,站在前排当中的是秉康他爹。七伊抱着襁褓中的懋慎站在他的左侧,此刻她想若不是外婆换来手中的男仔,今日四闺女的满月,不要说现下如此慎重的祭祀,自家人能否聚在一齐吃顿饭都难……她不敢往下想了,好在母以子贵,她的双眼情不自禁地闪出泪花,随即低下头,滴落的泪水滋润着懋慎的前额;秉康则靠在自家“厝俚”的左旁,秉文紧挨他爹和福森并列站在右边;而瑞瑛、瑞珠俩姐妹领着梅子仨侄女站在后排。
祭祀的过程很是简单,林秉康把点燃的六支香递到他爹手上,他爹双手合十夹着香,带领全家人向横头桌正中央的天地诸神和八仙桌上的历代宗亲三鞠躬后,即把手中的香传给秉文,自个儿便走出厅堂。秉文因母亲离世不久,这种场合理所当然让他心生思母的情绪,强忍住眼中的泪花,双手握着他爹给的六支香,再向他的母亲三鞠躬,把香递给他哥后,也急忙离去。而秉康则伸出左手将自家“厝俚”拥近身边,并把右手中的香靠近懋慎的小手,七伊口中小声念叨:菩萨保佑我仔平安……:俩夫妻把后排的仨闺女也唤到身边,齐行三鞠躬。接着敬香的是瑞瑛和瑞珠,姐妹俩借着侄儿满月祭祖的机会,将各自的心事对母亲诉说。瑞瑛当然是向母亲告别,以后远隔重洋,想到再难有机会给母亲上香,不禁潸然泪下;瑞珠心里存着连亲姐姐都不晓得秘密,她喜欢上了一个求上进的同班男生,而且他也有意或无意地向自己流露出……别的都好,只是他有些激进,还带点神秘,何去何从,但愿冥冥之中能得到母亲的点拨。最后轮到福森,这儿供奉的历代宗亲也全是他的先辈,所以,理当再行三鞠躬,祈求上天保佑隔海而居的父亲……六支香又轮回到秉康手中,他双手合十三鞠躬后,先分出三支香插到横头桌诸神前的大香炉,另外三支****八仙桌历代宗亲的小香炉中。接下来,秉康“厝俚”让奶妈抱走懋慎,她领着俩小姑和仨闺女烧起金箔、银箔……
秉康刚出厅堂,见福森急匆匆地往回跑:“七叔,我爹的电报,留在城里看店的伙计刚送来,说是前半个时辰收到邮差……”秉康赶忙拿过福森手中的电报,打开一看,大喜过望:“好事!”说着,急奔大门口,把蒙胧中的福森留在后院。
“捡了个金元宝!看你又惊又喜的样子”秉康正要出大门,冷不防张连治迎面走近,俩人差点撞个正怀:“是呀,捡到金元宝,还好几个呢!正想上您老家,要不去永叔家讲……”“他比我走得更早,该在办公室吧。”“我打门口过,好象关着门。天刚亮,二老跑来等喜讯?神了!”“你仔满月,我和你永叔也想早点来多沾点喜,这不,刚到门,喜气就扑面而来。难怪,王山脊讲他是个有福……”“吉人不露相,露相非……”“打住!王山脊哪见过你仔的相,他是算他的时辰……”“您老就认准他的神算,所以,连我家六月十六午前务必搬进玉井巷新厝的日子,也是由他定……”“还没搬进新厝,你就捡到金元宝,还不准。‘安灶家(方言:旧时风俗指搬新厝宴请亲朋好友)’请酒……”“去‘三友斋’……”“只请我和你永叔?”“何止请您们二老,余下五位也都得请上。”
俩人说着来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赵永科果然在里头,听到讲话声便开了门,秉康让连叔先进屋,随后他也走入并转身关上门:“不过请客吃‘佛跳墙’,花多少钱,得由咱仨人平摊。”“你搬新厝,请‘安灶家’还得揩我俩的油。”“是您老说的,捡到金元宝,要请酒。”秉康说着把手中的电报放到董事长的桌上。“他还得戴上老花镜,你念给我俩听。”张连治按捺不住了。
林秉康取出电报纸,慢条斯理地念道:“硬木价涨,所获红利购安达有余。”“给我看看……”董事长赶忙戴上眼镜,接过电报纸,摇头晃脑地重念一遍:“硬木价涨,所获红利购安达有余。就十三个字……”“购安达,是一艘还是两艘?有余,余多少?”张连治的心大得很。
“连叔,够新造一艘,就阿弥陀佛啦。余下的钱,也该拿来论功行赏。”“说的也是,赚到钱就好,天底下哪有一本万利的买卖。只是不要急着出手,看来岛上来了大买主……”还是董事长明理,但欲言又止,他低头从抽屉里找出件用黄绸缎裹着的小包,随即起身离座:“走,进后院给你爹道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