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枯藤老树人家
第二天一大早,高梁有事,他还要出去。只能托辞是要回家,可能要等到傍晚才能回来。
其实他哪还能回家?他必须去找份工做。承担不只是停留在口头上。也不只是个形容词。应该是动词!更应该是职责。担当。
他无法坐吃山空。况且本来他俩面对的,正就是一座空山!
他已是徒手空空,口兜空空如也!手无寸铁,身无长物,这两袖清风的,如何面对人生?三餐都无法自保,还奢谈什么职责和承担?那岂不已是一句空话?!
他知道,她手头还剩有一笔存款。凭那点余裕,能支撑几重份量?况且那已是她、与命运紧紧连缀着的最后的一丝悬丝!
男子大丈夫,说是能顶天立地,这时该不是要证实你自己的时候?
他可以面对道德良心,但无法面对饥饿。况且你个大老爷子,男子汉大丈夫,面对着纤弱的女人,面对无能愈越的苦难时,男人,必须显出你的强大。
他必须工作。
工作,那是人生的尊严,那就是天责!自小以来对吃饭,他总觉得那岂不是天经地义地事?他真的是从未有过要为此等小事劳心。向来真的是饭来张嘴,不嫌精细!有时还真自以为,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下海南这几年,他才身受其实。但此时他,他发觉,那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连那一口粗食也让他……颇感为难!没有收入那就意昧着要饿肚子。收入首先意昧着只有工作。哪怕真是杠大梁的粗活!
“我能干什么呢?”
他偷偷地自问。此时只有,也只能直面人生。
能回答的,当然只有他自己。
他此时只能四向奔波,只为了一口粗食,为了一碗饭。
不!已是两碗。
一连几天,温暖每天都看着他匆匆而去,要老晚才匆匆而返,有时中午也没回。她很想知道他在外是为了啥事,但偏也没勇气开口。内心默默知道,还能为了啥事?这些日子,她心口,总有一种无法抒说的负疚的心思在暗暗压抑着,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空荡荡,甚至是一种负罪的感觉。
惴惴不安地,她也想不到,高大哥会待她这么真情!她兀地感觉,她俩是否走得太遥远了?大大地背离了当初她。当初她、她本只是想,在此歧途得到一种心灵的慰藉,只渴求那种心灵的默契,也实在是、她于此世上是太感孤单。为了她,高大哥他,分明已有好几天不回家了!这可就让她心中暗地里的惴惴不安。她不是插足其中的第三者!此时无形中反而成了她所不愿成为的那种要被人鄙夷的小女人了。她怕是成了、他与嫂子间的一把看不见的尖刀?这儿分明也并不是他该久待之地!他必须回家。但也就是,一旦他真的,在这疏离都市的边缘地带,她一个女孩子,又是病殃殃地。
她还是问了他:为什么不回家?
他只淡淡地说:他已向嫂子请了几天假的。先陪你几天。
他说,他还是想找时间将她带回家!
但是她……
她想回家!但不是他所说的家。应该回到的,就是那个叫菜园坝的家。身在异乡,那儿已成为了她、对故土的眷恋,与无法代替的牵挂。那是记忆年轮中最内在的核心!
或许她,真的、只有回到她那个叫做菜园坝的地方去。
回家的念头早就暗地让她心有所归,她那位粗鲁的继父前些日子给她回一信。信中盼望着她,回家!并告诉她:他的退休金提了几十块钱,差不多是二百块钱了!意思是说:按时下的物价,够得上俩人的日常生活了。她是不时地在暗地里思念起那粗鲁的继父了,他曾经待她的好,是时间无法淹没的,日来反而总感到他的好处!她是想着要回到那地方,是前些日子她给继父去过一信,本只想报平安,却也不禁要在其中流露出思乡之情!那地方实在也是留有她太多童年那美好的回忆。她于继父而言,也就只有她这不仅是名义上,也是名份上和道义上的女儿了!人到年老,对于亲情的依恋也就成了唯一的牵挂。所以他,于字里行间,那种思念与依恋之情、跃然纸上。尽管她也知道,那信是继父托人代笔所言。
昨天夜长,她还梦见了继父。看见他正骑着那辆斩新的“永久”单车,不远万里,穿越琼州海峡,乘云驾雾而来。在秀英码头,她见到了继父,他要载着她回家!她禁不住,平生第一次唤他一声——爸!
她禁不住问他:母亲呢?
这时却看见自前面走过来的母亲,并带着一位中年男子,对她说:这就是你的父亲!
却怎么也看不见父亲的脸。当她要被继父载着回家时,父亲才抬起头来。让她很意外一一惊,你不就是……
她兀地一惊,才知道原只是一场梦!但她,此时是看清了,母亲带过来的所谓父亲,不就是她,曾经的那位老板?!尽管她此时已清醒地知道,那是梦!
梦中她……
她是在独走偏峰,从继父的单车上跳下,走上一条挺拔秀峻地险情横生的独木桥!滑溜溜地、是条漫长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