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一陈轻轻的叩门声将他从缈远的意境中唤醒。叩开了迷茫的梦魇,下意识地,拉过床铺,掩蔽自己那一宿荒唐的风流!他很担心妻子此时会冒昧地撞进来。幸好,她只在门外说一声:
“今天你早餐到外面去应付一下好了。”她是该上班了。
“今晚早点回来!”妻子临走又说。
“是有什么事?”高梁随口习惯地问。
“没事你就不想早点回来了吗?”妻子冷漠地问。
“知道了!”他也就不好再寻问。
一阵沉闷的关门声,这个世界仿佛重又回那天籁凝静当中似的。却抵挡不住外面那嚣张的喧哗,他也该起来了。
但就是是赖着。浑身乏力地倦惫,摊开他那仿佛是重组了的身子,尽可能地舒开无为的四肢,像那放飞不去的、折了翅膀的那只落水的老鹰,扑腾着、起不来!
妻子赶早班去了,他却懒着,实际上他也不必那么匆忙。他真的已为自己头顶着所谓“经理”厌倦,那于他、早已只是一顶破毡帽!留之无用,丢之可惜,别人看起来、还有点炫人的最后一点光彩,但不再夺目。但也不能忍心看着妻子还要为他的“前途”而奔波,他只能就这么破屐自珍着、还悠然自在似地戴着这一顶破毡帽!
不是说:破帽遮颜过闹市?面对那物欲横溢的闹市,这一顶破帽正是有用处!尽管那是无奈,也是没法子的无奈。既可以说是、在维护着男人的最后一点尊严,也为了于人前的妻子的一点颜面吧!不至于要让她的同事有另眼闲语,至少别人看来,各食其力!现在的时代,衣帽相人,你再怎么,也要将尊重的外套套在你的身上,让人看着!
他只能就这么破屐自珍着、还悠然自在似地戴着这一顶破毡帽!
生活中,那太多的迕逆人意、倒也煅炼了他坚韧的耐性。再怎么说,他也还是“经理”。跳虱市场经理!头顶上顶着的头衔在。却实实在在地,终日在民工潮中扑腾着四处奔波,在推销着的是、那见不得人的地摊货。
嘿,这行当,也只有那些不务正业者所趋鹜。他明知那也只是权宜之计。他已像那破庙里的和尚,守一天破庙,巴格拉子的撞他一天钟,吃******一天斋饭!像曹操当年手里的那一根鸡肋,丢之难舍,啜之无味。
他在床上痛快地地伸了个舒畅的赖腰,做了个大幅度的舒展,这才想起,他是该起床了。
与那个已爬过屋顶的太阳爷爷一起爬了起来。他突然联想起、他的那位海南老板朋友讲过的一则逸趣——
有位爱睡懒觉的男人,每天总要睡到日上三竹杠才懒洋洋地爬起来。有一天,一位爱取笑他的邻居诙谐地唤:“怕是有人被日头烧糊了黏在了草席上了,你们不来看哟,今天的日头是怎么了?日头都臭屎了!像被****糊着给黏住了!”
正巧那汉子正闹肚子,刚从茅屋里出来,用手遮信剌眼的阳光,喃喃自语似地:“怪不得,今天是有点异样。原来是这日头臭屎了!”
他并不发觉,是他那尖长的指甲嵌着了他的屎。
“我也该起来喽,要不,看那日头也将真的要臭屎了!”他像在给自己打气,兀地振作起来,
一滑碌地从床上爬起来。他必须起来了,要不,或许他也会被烧糊了,黏在了破席上了。
该上班了。他今天的日头并不臭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