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骤雨,一霄风流,第二天,却又是海阔天空,一片晴朗;芒鞋竹杖,且吟且行,蓑衣烟雨平生。回首潇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风消雨歇,风雨过后,又是一轮朝阳灿烂,新的一天重又开始。迎面而来的,还是那扑脸的咸海风,诚挚相待的,还是这秀丽苗条的椰子树,这世界、照样地待他热情好客。今天他的心情格外地好,犹如那狂风骤雨洗礼过后的天空,天空上、正是一挂绚丽多彩的虹桥,像那灿烂的彩练轻披的新娘,这个世界、真的多么美好!
啊,他心里暗暗地庆幸,妻子到底就是妻子。她是个读书人,为仅为人坦诚,还是那么通情达理。看昨夜,她简直是要玉石俱焚的样子,他倒真的以为,她是从他的身上是嗅到了什么异味,他倒真的以为,这一回真的是完了,他成为她怒火焚烧的作茧者!却原来,她也只是一种直觉,敏感,看来他也可以成为个志士,他像是侥幸逃过一劫!
风平浪静,没事。像是从未有过什么。日子照样地过,过他们的那与世无争似的小日子。为了他们那个早被泡在咸水里的那半爿浑月。
第二天,从跳蚤市场回来,浑身只觉得懒洋洋地,总有点提不起劲来的样子。轻乏力地掏出钥匙,失意地踅入。本以为此时他回家也只能守着那空落落的客厅,要耐心等到妻子回家。但随之也想起,妻子今天是中班,又要半夜才能回来了。
他这时回来,他真有点败兴的。他该就在外面敷衍着应景一盒快餐了事的。偏回来。他真的懒得动火了。
但开门,轻足踅进,却不料,妻子早已回来了!
她也正在夕光下,宁静地伫立在窗前,好像正在干些什么,那么专心致志的样子。好像并不意识到、也毫不在意迟归的夫君。此时只怕稍有声响、会吓住妻子,却也怕这般悄无声息地踅入,更怕将妻子愕住,他着意弄出点小小的声响来。
想不到妻子此时还有客厅里。妻子正全神灌注地为那插在酒瓶里的那束玫瑰花小心翼翼地喷水。她像也并不在意,这娇艳嫣然骄人的玫瑰,正即是那情人节之夜的使者。也幸好她无知,看她这般正细心意致地伺候着别人的一怀春心的礼物,却无知、正是她这礼物才让他分心于另外的女孩子!也足可窥见她、倍加珍爱这富有生命热诚的礼物,也难怪,当她窃知她的来路时,差点要将她蹂躏在脚下。
想不到,妻子还很在意这一束带给她诸多猜忌与多疑的玫瑰还是这般地费心。
那花,已不再那般地鲜艳夺目,但还是那般地嫣然于人。
他很欣赏妻子此般怜花惜玉的细腻的心情,只见她、一手持着有喷嘴的大肚子的塑料瓶(不知她是从哪弄来的),一手扶着花枝,扳着纤细的手指,将水雾小心细致地往花蕊上喷洒,此时让它更显得鲜艳夺目地嫣然。艳如一团火!正以那娇艳的丰姿祷世的样子。她如此细心致意的,无不表现出一个医生那职业的本能,以谨慎的专心致志的天职之责,她纯粹就是为这一束玫瑰的娇艳所感动,毫无理会它背后的故事。假如她此时得知自己的郎君此时刚从送此花的姑娘身边匆匆赶回,她不会将它狠狠地抛出窗外?又只怕是、花无百日红,再是娇艳,也终有凋零之时!看她如此为脆弱而凄美般地鲜艳的缺暂的时光而如此精心细致,投入太多的衷情,只怕日来要为那无情落英、只怕要扯出另外的枝外一缕凄恻的伤感,像那黛玉葬花!那也是一首千古绝唱。哀怨缠绵里,紧紧肘裹着、美好憧憬的怀愫;将破灭的梦想寄予无限地失落的、曾经也是灿烂过的落花一同,深埋浅葬。黛玉所情葬的,是牵连着她、那怜情落英的自身之感。借之看妻子她、此时的心细如灵水,足可窥到期她、那细腻如油的情愫,倒像是他的粗糙疏忽了,她竟也是如此的丰富情愫中隐没着的那一怀善感的多情!
“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不是中班?”高梁像有点不适应了似的。
“有点不舒服,只好回来了!”陈惠如轻轻的答道。
“呵?可能是,昨夜受凉了?!”高梁颇为内疚地,靠过去,摸摸她的额头。“是有点。吃过药了?”
“没事的。”她不当回事地,只专心浇她的水。
“南方这天气,白天看似是炙热,实际上夜里还是颇有薄寒的。你不也多穿点!”他随手为她将她换下的外衣给她披上。
陈惠如这才回过身来,迎合着。心里颇感受用的。
“都说是、爱花的女人心比花美,情比花细致;她也会变得像花那般地可爱,如花那般地娇艳!真是的。”他轻声在妻子的耳边吹风。
“你是嫌我已是昨日黄花吧?!”
“是的,昨日黄花,今日更妖娆,此时更丰艳!”
“不都成了糟糠了!”
“恰恰是,糟糠之妻,正是男人家中之宝!因为只有她、才能给予男人一个温馨的家。”
他将妻子手中的水壶放下,奉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一下。
——不当成破鞋甩在门外,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差点要脱口而出。她感到有点别扭着,她已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