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厚非的事,但是本初子午线已经确定,约定俗成以后,利玛窦再这么改,就足以显示出他的良苦用心。他这么改,既满足了中国士大夫的自大心理,又让他们获得新知,知道世界有五大洲,中国实际面积比他们传统印象中要小的多。
利玛窦这种狡猾而又实用的方式既避免触犯众怒,与中国文化针尖对麦芒的一争高下,打的头破血流,又非常巧妙地让中国士大夫在自我迷醉的状态中,不知不觉地接受了西学。利玛窦这种方法可贵的地方在于尊重受众心理,换换包装,照卖洋酒,后来明朝那帮后辈都按照他这套路子来传教。
利玛窦来华之前,天主教传教对象主要针对的是文化水平普遍不高的下层群众,利玛窦以后开始走上层路线,整天跟一些读书当官的打交道。跟一批官二代走的很近,比如他洗礼的第一个读书就是礼部尚书的儿子。这个官二代交友广泛,脑袋瓜子也灵活,给利玛窦牵线搭桥,介绍了不少达官贵人,社会士绅。他在南京、北京有很多朋友,他的住所成了当时士大夫向往的地方,经常搞一些类似于今天PARTY或者沙龙之类的玩意,士人都以与他交往为荣,很多当官的也去他家讨论天文、历算、地理等很潮的学问。
到了北京之后,更是每天与公卿这类高干交流。利玛窦这条路子选对了,因为士绅是中国社会最令人向往的阶层,他们可以说是中国文化的载体和发言人。能否得到他们的认可,是天主教在中国能否传播的一个关键。
利玛窦1601年1月24日带着贡物与奏章,进了北京,三天以后,被允许进入皇宫,他还毕恭毕敬地向皇帝的宝座致敬。让利玛窦对着椅子鞠躬致敬,不是说当时的万历皇帝瞧不起这个洋鬼子,看过黄仁宇《万历十五年》的人都知道,万历皇帝最大的特点是不上朝。
这个有点后现代主义浪漫诗人精神气质的皇帝除了妃嫔以外,不见外人,不理朝政,他当然对利玛窦也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他对利玛窦进贡的洋玩意很感兴趣,还请利玛窦进宫教太监学习修理自鸣钟,这个皇帝还喜欢西洋音乐,他批准了利玛窦留着北京的要求,还给了利玛窦一笔昂贵的安家费,利玛窦再北京的活动也可以公开化,合法化。利玛窦死后,万历皇帝特赐墓地,在北京阜成门外二里沟,予以厚葬。他是第一个受到中国皇帝礼遇的西洋传教士。
利玛窦死后,中国区耶稣会大区经理的职位换成了龙华民。他俩都来自意大利,为人处事的道行却差远了。龙华民对他的前任那套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传教方式非常瞧不上,他一上任就开始大张旗鼓地拨乱反正,规定信仰天主教的中国教徒不能祀天、祭祖、拜孔等违背天主教教义的活动,而这些事在利玛窦时代是可以做的。
他这么一折腾,士大夫阶层们不乐意了,没过几年就激起教案。有人给皇帝上书,说传播天主教的洋鬼子们劝人只信仰天主、不准许祭拜老祖宗,教人不孝。这还了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乃我中国文明的根基,不能让这群不讲忠信孝悌的洋鬼子给破坏了。1617年开始禁教,传教士关的关,逃的逃的。
这事大概过了十多年后,天才木匠天启皇帝和刚愎自用的崇祯皇帝这哥俩当政的时候,天主教在中国又红火了几年,一个是因为修历法,事实证明洋人的历法更靠谱,信仰天主教的徐光启把那些底下传教士又给搬出来了。第二个是袁崇焕守卫辽远,用洋人造的红夷大炮干掉了不可一世的努尔哈赤,朝廷尝到了甜头,雇佣了一批黄头发蓝眼睛帮着造火炮。第三个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主张干掉天主教传教士的愤青们死的死,失势的失势,清静了。
清朝入关以后,没有因为洋鬼子造的红夷大炮击中老祖宗努尔哈赤而大肆报复,传教士靠着历法、浑天星球、地平日晷、望远镜等稀罕玩意赢得了大清朝廷的赏识。汤若望还被任命为钦天监监正,蝎子拉屎独一份,这是西洋传教士在中国担任的第一个高级官职。
顺治皇帝还拜汤若望为玛法,也就老师,也称帝师,这个了不得。汤若望可以不用人倒手直接给皇帝奏报,见面免三拜九叩。皇帝有时候召见汤若望,有时候登门拜访。有次顺治高兴了,汤若望一天加封三次,从通议大夫这样的从五品升到太常寺卿这样的三品,过了几年,直接到了光禄大夫这样的正一品大官,其祖上三代也被援例加封。这位洋客卿,剃发留辫,顶戴花翎。天主教在中国真是牛到无法再牛的地步。
爬的高摔得也重,顺治皇帝去世以后,1665年,上台的辅政大臣鳌拜听从伪科学家杨光先的意见,差点没把他一刀一刀的给凌迟了。(说杨光先是位科学家是基于这样的事实,杨光先反对地球是圆的,他说,如果地球为一圆球,那么球上国土之人之脚心与球下国土之人脚心相对,球下国土之人必然倒悬,球侧国土之人必然横立,那怎么可能呢?听说过顶天立地,从来没听说过有横立、侧立的人也。)幸好北京地震房屋倒塌,朝廷上下,宫里宫外,大权在握的鳌拜也害怕报应,感觉把汤若望他们给放了。七十多岁的汤若望哪里受得了这番惊吓,一年后蹬腿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