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没有抬头,他在等。
小店里除了老板之外,在这凄凉的雨夜,只有他们两位客人。
来人不是寻人,而是冲着他们来的。
“你找他们什么事?”管策问。
“送信”。这个信使长得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发信的是什么人?”
“发信的人说,已经在景香楼为二位预备好了客房,定下了宴席”。答非所问。
信留下,人离开。
纸伞阖上又撑开,人出现又消失,在夜雨之中。
信封也和信使一样普通。里面有两张纸。一张写着寥寥数语:欲寻医,请南下,沿途自有接应。
另一张,是五百两的银票。
“这钱我们要收么?”管策问雷。
“怎么还?”
老板端起大锅,将水注入木桶,淋雨之后泡个热水澡,恐怕是世间最舒服的事。
“你不进来吗?”
“等等。”
“咦,这是什么?”
雷硬叫老板拿来个床单,拿撑蚊帐用的竹竿挑起来挡在中间,挡做屏风。
“真看不出来……你这么硬汉,居然还会羞涩……”管策与雷相识这么久,又好像重新认识了雷一次。以往一年里雷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天一天多。
两个人隔着床单各自泡澡。
“想想景香楼里空着的房间,没人吃的宴席,好浪费哦……”管策拿起水瓢,向自己肩上浇了一回热水。
“你可以去啊。”
“我当然听你的。”
“我没说不让你去,我只说我不去。”
“你说咱们没去,明早再派人来找咱们怎么办啊?”
“那就让他找不到。”
“人家一早来堵门口,怎么会找不到?”
“除非,我们更早。”
管策真后悔自己多嘴一问,不知道不问的话雷会不会想到,像现在这样:睡两个时辰就起床赶路。
从昨天为了忙喜事就没有怎么睡,到今天,这波澜壮阔的一天,悲剧多的接踵而至,来不及回味。不过现在,困到连复仇之心都淡了。
鸡还没叫呢,月亮还在中天呢。
对,一地清辉。幸好,雨停了。
“你确定我们这样大半夜溜走,别人就找不到我们了么?”
“不确定。”
“住便宜客栈也就算了,都不让睡个安稳觉……”
“我只是确定,安稳觉睡完,一定会有人来找我们。”
管策不再多说,乖乖跟在雷后面跌跌撞撞赶夜路。
到东方既白,残月西天,虎牢城早已在二人身后看不见踪影。
将近午时,二人走得既饿又渴。来到一处岔路口,管策走左边的路,却被雷喊住。
“天相门不是要过潼关向西么?”
“我们往北走。”
“往北走绕路啊!”
“你身上有多少银两?”
“出来的匆忙,只带了十两,昨天住店加吃饭,所剩无几。不过,咱们不是有银票么!”
“银票是五百两一张,是不是要兑成散碎银子才能用?”
“那当然。”
“去哪兑?”
“银票自然要到银庄兑。”
“五百两的银票进银庄兑换散银,这样的人多吗?”
“少之又少。”
“那银楼老板会不会记住你?”
管策不说话。
“向北走,找银庄兑出银子。追踪的人自然认为我们向北。但银子到手之后,我们就绕回来向西走,敌人一定猜不到。”“聪明啊!这次一定能甩掉他们。”
雷不多说,已经踏上了右边的路。
“不过,你一点都不好奇,邀请我们去的是什么人吗?”
“一点不好奇。”
当下两人向北而行,到一座小城,兑出了五百两银锭,又换了些散碎银子。匆匆吃过午饭,折返向西。
行到天色将晚,却是赶在荒郊野外。夕阳散乱,四野鸦啼,归鸟叫得人心也惶惶。
东方渐渐显现浅浅淡淡一弯新月如钩。
“那边似乎有人家”,管策指着远处半山上一点火光。
二人行至山间,天色已然全黑。循着羊肠小道,来到一处茅草屋前,正是从这茅舍当中,传出微弱光亮。
管策上前扣门。柴扉应声而开,出来的是位耄耋老妪。
“婆婆打扰了,我二人行路到此,左近不见客店,可否借贵处投宿一晚,天亮即走。”
老妇人上下打量二人一番,旋即答话。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张口,却让听话的两人心头一惊。
却说这荒山野岭茅草屋中,走出一位老婆婆,一开口就说,“请问二位可是管公子,雷先生?”
让两个人把悬着的心又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