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下了三十七夜,没有月光。
那个人背对着门站着,虽然身形高大,但是总有哪里和其他习武之人不一样。是了,那是一种叫做“气”的虚无之物。这个人穿着款式最简单的布衣,却透露出一股令人不得不仰视的高贵之气;不是王者,也不是将相,但就是有种人上人的尊荣。
说他是武者,他身上有文人的落拓与慵懒;说他是书生,这慵懒中又有武者独具的凌厉与杀伐决断。白玉城主何长生就是这样一个处处散发出矛盾的人,处在这样一个处处充满矛盾的世界。乱世,英雄辈出的乱世;磋磨英雄的乱世。
这个矛盾的人,如今站在一间怎样看都与他极不相符的寒酸茅草屋中。静静听着雨声。
屋角点着一支檀香,烟气细而直,袅袅升腾,一直缭绕到屋顶的茅草间。
“你来了”。人依旧是背对着门,并不曾回头。四下只有雨声,没有足音。
但屋中不知何时,确实多了个女子。女子站在背光处,看不清面目,感觉她非常年轻,最多只有十七八岁年纪。影影绰绰,穿着一件青紫色纱衫,在这瑟瑟风雨秋夜,让人不禁担心,她羸弱的身子是否经得起汩汩凉意。
但她显然不冷,好像她与这夜色,与这雨雾是浑然一体的。同样带着看不清看不透的寒意。
“明天一早我就出发了。”女子的声音清凛又略微低沉,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好像你听到她说话,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好像你交给她去办的事,只要她答应,只要她活着,就绝不会爽约。这一下,又令人觉得,她的年纪绝不止十七八了。
何长生没有说话,一只手指笃笃地敲打在一张桌脚已经磨秃的木桌上。这笃笃的敲击声,就像杂乱的心绪一样。
“师父”,姑娘自己开口了。
“嗯?”
“心中若有妇人之仁,不妨以仁义处之;心中若已决意,便不必再踌躇。生杀都在你,你一念动可以左右百人命,彷徨的人不该是你。”
“呵,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何长生一声冷笑,手掌在桌上不轻不重拍了下,“一个也不用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