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没有假设
闻讯赶来的人们,远远便看到一座土丘下面的平地上,鹿晓白瘫坐在地上,头发凌乱眼神泛散,嘴里不断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来找我弟弟!对不起!都是我害的……呜呜呜……”
再走近点看,只见她怀里抱着一具直挺挺的身躯,那水青深衣白鹤氅,已是血迹斑斑!
“晓白!你怎么了?伤到哪儿了?”元子讷一个箭步冲上来,俯身扶住鹿晓白双肩,看着她脸上的血迹,满眼惊痛,语调里带着不可自抑的颤抖。
一见到他,鹿晓白呜哇一声,又哭起来,边哭边不断自责:“是我不好,我不该叫他来,是我害了他……”
元子讷这才看向搁在她双腿上的萧权,迟疑着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马上便震惊万分地看着鹿晓白:“他,怎么回事?”
鹿晓白咬唇忍住呜咽道:“他死了。被箭射死的,是我不好……”
围观的人们一阵骚动,纷纷发出“哗——”的惊叹。
“原来是她把萧权射死的!”
“这可不好说,不要乱讲。”
“哪里乱讲了,你没听她亲口承认了?”
“……”
元子讷神色一凛,马上捂住鹿晓白的嘴巴,焦虑的眼神带着一份警告:“快别胡说!跟着我,别理那些人!别再说话!”
鹿晓白愣了愣,忽觉怀里一空,再看时,萧权已被元子讷抱了过去并转身便跑。
“小心!”她终于回过神来,忙急急出声,“别碰到箭!”为了避免那箭在他体内刺进刺出,她一直这样抱着他,让那枝箭悬在她腿缝间。此时待要站起,才发觉双腿已麻得没有知觉,一下子又软倒在地,被一双手迅速搀住,她抬眼一看,泪又决堤而出。
来人是元颢,她的结拜大哥。只见他满眼焦急,扶着她,低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赶紧回去!你别怕,有我在,别怕!”忽见她苍白的脸上印着几道血痕,被泪水一冲刷,如蚯蚓般蜿蜒而下。他一惊,轻轻抚了上去,颤声问:“你受伤了?”
鹿晓白摇摇头,忍了忍,哽咽道:“不是我的……”
元颢抽出汗巾帮她拭净,鹿晓白避了避道:“不用擦了。”
“鹿晓白!怎么回事?”建德冲上前来,拦住元子讷,观察了一下他怀里的萧权,马上“啊!”的一声尖叫,整张脸布满恐惧,眼里泛出泪光,继而转为戾色,恶狠狠地盯着鹿晓白,厉声道,“是你!肯定是你!”
鹿晓白虽哀伤不已,但头脑总算清醒,闻言立刻反驳:“不是我!是别人!不知道是谁,从那边射来的箭,萧权从这边扑过去,就被射到了!”
建德回头望了望胡氏姐妹,两人直直地回望着她,脸上浮现着只有建德才懂的莫名神色。建德似是得到了支持,更加言之凿凿:“就是你!权弟就是你射死的!”
“我没有!你不要毫无根据地乱讲!”鹿晓白吼了一句,便被元颢扶着走到萧权的马旁边,又被扶着上了马,鹿长鸣也上了马,那边元子讷已一手抱着萧权上了马,回头见鹿晓白有元颢照顾,当下不敢耽搁,策马速速离去。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你故意。你那么害怕干吗?说明你心虚!就是你干的!”建德可不想轻易放过她,精心准备的几个陷阱完全派不上用场,她们如何甘心。没想到马上便有一个报复的机会,怎能错过?
见鹿晓白没理她,骑在马上准备离去,她马上挡住去路,不依不挠道:“就是你胡乱射箭,权弟才没有提防被你射到!”
此言一出,那些围观的人都连连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鹿晓白正想辩驳,忽想起元子讷的交待,心下明白言多必失,于是懒得跟她理论,绕过她便拍马前行。
建德又要拦住她,元颢出声道:“公主,事发突然,等忤作验过之后,方能下定论。当务之急,是看能不看医治,无谓在此地耽误功夫!”
他抬头望了望天,阴沉的天色如他此刻的心情,压抑难当,扫视了下众人道:“要变天了,大家赶紧出林,不要再耽搁了!”
建德悻悻地闪开身子,转头朝着胡氏姐妹得意地一笑,转而想起萧权,眼眶又红起来,脸色凄怆,也无心逗留,与大家一同离去。
一路上不断有人闻迅而来,当得知萧权已死时,都是一样的反应:震惊、惋惜、哀痛、难以置信。而后大家又返身朝林外疾驰而去,林中坡道只剩下三个人。
为了照顾不大会骑马的鹿长鸣,鹿晓白与元颢都走得不快,这样便有许多的时间让她胡思乱想。坐在马背上,她脸上泪痕未干,凉凉地挂在脸上,被风一吹,带起紧绷的微痛。
一路上昏昏噩噩,想着胯下这匹马,它知不知道主人已经不在?她不断地自责,不断地想着各种假设——
假设她当时在听到萧权的惨叫时便马上冲过去,及时扶住他,他或许不会仆倒在地,这样箭就不会贯穿胸背。
假设她再坚决点阻止他去追赤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