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只有当他完全清醒之后,才能理解她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他。为了让他尽早感知她的努力,她马上调整好心绪,趁着下雨天没所事事,不如教他玩跳棋,顺带化解昨天惹来的尴尬,以及此刻笼罩在整个南院的冷意。
在纸上画了跳棋图纸,摆上围棋的黑子白子权当玻璃球,唤了几声元子攸却不见回应。彩鸢说小王爷正在书房中练字呢!
练字?真是个上进的孩子。
听着环佩细碎而杂乱的叮当声由远而近,司茗停住磨墨的手,轻轻把墨条搁在砚沿,抽出丝帕在元子攸鼻头上来回轻拭,笑道:“成花猫了——”
元子攸一怔,外面的脚步声已渐清晰,他心动了动,没有避开,任她摆弄,又举起笔在她鼻尖上点了点。
“呀!奴婢不要当花猫!”司茗惊叫一声,迅速抓住他的手不让继续,人已笑不成调。
“元子攸,先别练字了,我教你玩跳棋,保证你……”
映入眼帘的一幕生生把剩下的话堵回嘴里,鹿晓白霎时红了脸,转瞬又变得苍白,幸亏她一向反应奇快,马上笑得花儿一般把话续上:“……没玩过,等下练字练烦了,就到前厅来哦!”
眼角余光中,那个杏黄身影一闪便不见,元子攸眼底一片灰败,提笔把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母涂成一滩墨迹。
司茗轻呼:“你做什么?这梵文多好看,奴婢也会写。”
说着另拿了一张宣纸,把元子攸刚刚写过的字母默写出来,好奇问道:“这些梵文都是她……王妃教你写的吧,怎么读?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纸上歪歪扭扭的“LOVE”字如一张丑角的脸,朝他挤眉弄眼地笑着。他大笔一挥,字母又成一滩墨迹,再索性把写过的纸都揉成团一扔了事。
司茗耐心地一一把纸团捡起来,扶着他坐下,柔声道:“累了就歇一会儿吧。”
倒了杯热茶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啜几口,替他抹了抹嘴角,轻叹一声,“这雨不知还要下多久?刚才真是担心死了,王妃出去又没坐府里的车,幸好有北海王送她回来,不然淋湿了又得遭罪。”
见元子攸闭目不动,司茗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你说她找北海王到底有多急的事,脚伤还没全好,又跑出去……唉,我们做奴婢的劝不得,只能瞎操心。”
拿过斗篷盖在他身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那两个珠子,不如让奴婢拿给她?”
元子攸蓦得睁开眼睛,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司茗装没看见,兀自笑道:“你想几时给就几时给,奴婢就当没这回事。你歇着,奴婢忙活去了!”
走到门口回望他一眼,不禁轻笑,拿给她?我才没那么蠢!一个完全不知情,一个有话说不得,误会只能越积越深,她要的,正是这效果。
秋雨使人愁,春末夏初的雨同样不让人痛快。心境不同,雨的意义自然也有别。今年各地大旱,这开春以来第一场“贵如油”的雨,却丝毫没有多少惊喜。目睹红粉委地青叶飘零,所谓“绿肥红瘦”,无论放在哪个季节,一样令人徒增伤怀。
若是林妹妹看到这番景象,少不得要凄凄惨惨戚戚一番吧?想象着她荷着花锄挑着绣囊一路抹泪一路吟唱从小径拐弯处款款走来,这四月的雨是不是就会多了一丝秋意的瑟缩?
这样想着,路的尽头便真有软绸的袍裾翩然掀动,修长的身影罩在一把撑开的油纸伞下,只是那脚步健稳,几个大步便踏进了房廊,全不似林妹妹的孱弱。
“王爷万福!”彩鸢的呼声惊醒了鹿晓白远游的神思,一看,元子讷正收了伞交给彩鸢。
“二哥?”很意外,下这么大雨不会还要元子攸去练剑吧?
“晓白,这两把伞是太后赏赐的,让我带回来给你们用。”元子讷臂弯里还夹着两把伞。
“谢谢太后!谢谢二哥!”接过来撑开一看,明绿的油纸上绘着大朵的红牡丹,透着一种超越大俗的雅。“这些小事您让下人做就行了,大雨天的,怎敢劳二哥跑一趟!”
元子讷微微一笑,屋里便如有清风拂过:“没事,顺便来看看子攸。昨天回娘家,子攸没添什么乱吧?”
脸一热,心想他问这个啥意思?不会是八卦已经传到王府里来吧?想来彩鸢不至于这么没脑八自家小姐的卦,莫非是驾车的朱贵听到马车里的对话,然后便一传十传百地传到他耳朵,于是便过来打探虚实?果然八卦是古今中外人类的共同爱好。
“子攸挺乖的,没丢二哥您的脸。”心虚了虚,语气便浮了些,忙让座、沏茶,试图用忙碌来转移注意力。
听得动静的元子攸从书房走出来,若是两个月前,他必定是窝在里面懒得出来。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他便不放心她与其他男子独处,哪怕是自己的兄弟,也不行。
元子讷望了望他,微微一笑:“子攸最近看上去精神了些,看来你的那些游戏还挺管用!”
鹿晓白忍着不去看身后那个人,轻嗯一声,“我也是在尝试。其实,二哥教他练剑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