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找你来了。”
“皇上跟她说了我在这儿?”手心又开始冒汗,声带开始含着颤音。
“对,说你在这儿!”
“那——”
“对,她就在外殿等着!”
元子攸如遭了雷般呆愣片刻,猛省过来:“唉呀,皇上,您怎么可以照实说呢?”
“君无戏言。”元诩一本正经,可惜他嘴角眸间的戏谑,处于慌乱中的元子攸是半眼也瞧不出。
她怎么找到皇帝这儿来了,找我干什么?元子攸想了想,明知躲不过,只得一跺脚,放下书卷,急忙走出去。心里七上八下,一刻也不敢耽搁,生怕慢了一步,再次把她惹恼,那他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望着他匆匆而去,银灰锦绸的宽袍袖被甩得风生水起,元诩不由得哈哈大笑。元子攸啊元子攸,没想到你竟然惧内,笑死我也!
“皇上金口玉言,竟也寻人开心!”须臾,元子攸又走进来,讪讪说道,出去没看到她,他才知是被元诩耍了。
“哈哈哈——看你那熊样,笑死了!”元诩一手扶椅,一手指他,笑得更欢,束着墨发的金箍玉簪似也跟着乱颤,大有摇摇欲坠之势。
“皇上有失君仪了!”元子攸不好意思,眸光掠过他的头顶,失笑道,“头发都要散架了。”
元诩不甚在意地扶了扶发箍,依然笑道:“你死定啦!以后有人治你了。”言毕笑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慢慢划过,也许,那叫钦羡吧!子攸那紧张的神色,在他眼里,却另有一番温馨的意味。
“皇上说笑了。”这家伙,还在死撑。
元诩收了笑容,眸间有几许落寞:“你终于有你怕的人了,朕却是别人所怕的人。以前,朕一直以为,高高在上,让所有的人都怕,是一种威严和神圣,如今看到你的怕,朕心里却羡慕得紧。”
“皇上真是这么想?”元子攸定了定神,细细体味着元诩的话。
“怕她,就说明你心里有她。既然她不是细作,朕倒是希望她心里也有你,怕你。”十四岁的元诩说着不符合他年龄、却是深有感触的话,他也想找个人来怕,那种怕,该是夹杂着些许甜蜜吧,他幽幽地叹口气,“惧内,也是一种福气。”
“惧内?”不禁苦笑,如果不是那次洗浴事故,我至于如此心虚么?可是,这些如何能够向皇上说明白!
见他一脸沮丧,元诩安慰道:“自古豪杰多惧内。你看专诸也十分惧内,所以,他能凭鱼肠剑刺杀吴王僚。”
专诸是春秋时的一个侠士,对夫人言听计从。别人不解,问他何以如此惧内,他答:“能屈服于一个女人手下,必能伸展于万夫之上。”《史记》中有载,元子攸自然清楚。
“说不定,他日你也能成为万夫之上的勇士,一剑功成。”元诩说着拍了拍元子攸的肩膀,语气中不无倜侃。
“臣不敢!臣还想多活几年,在古稀之年还能陪皇上下棋。”元子攸笑道。专诸刺僚,成是成了,但他自己也跟着死了。元子攸才不想学他呢,连臣的自称都搬出来了。
几年以后的某个寒夜,当元子攸想起此次君臣之间的对话时,不由得仰头长叹无语凝噎。
“那你就学王导吧,朕赐你短车辕、长麈尾,哈哈哈哈——”元诩又大笑起来。
东晋名士王导官居宰辅,总揽元帝、明帝、成帝三朝国政,他背着夫人养了个小妾,却东窗事发,夫人气冲冲前来问罪。正与人高谈阔论的王导,忙赶着牛车逃跑。
牛车跑得慢,王宰相很着急,麈尾也当了鞭子用,偏偏车辕很长而麈尾很短,够不着牛屁股,宰相急得要命,旁人笑得要死。
后来有人编了个段子,建议将来要给他赏赐加九锡,有两种东西是一定要给的:短车辕、长麈尾。
元子攸也大笑不已道:“王导贪心,自是活该。”
“哦?如此说来,子攸是断断不会贪心了?”元诩又笑,这次笑得狡黠。
“我……”元子攸一时语塞,有些尴尬。从来不觉得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妥,看到元诩一个接一个的纳新妃,他想,有朝一日自己身边也会有妻妾围绕。
他这样想的时候,脑海里会不知不觉闪过司茗高挑轻盈的身影,同时闪入脑海的还有一方幽香罗帕,那个女孩清丽的面孔,剪剪秋眸满布惊慌,如花玉靥浮动两抹红云……
只要时机成熟,他也很乐意左拥右抱,料那鹿晓白也不会横加干涉。只是,不知为何,也不知从何时起,只要听到、说到鹿晓白的名字,心便倏然一荡,如一朵烟花在胸膛内绽放,焰光四射直贯整个躯干冲击每条经络,指尖脚底便微微发麻。
这种奇异的感觉以前不曾有过,哪怕是善解人意的司茗,哪怕是那个叫‘闻笛’的纤婉女子,都不曾带给他这种莫名的悸动。
他不愿往深处去想,只提醒自己,这是偷窥惹的祸。
“哈!不好说了吧?”元诩又笑,“你尽可放心,看中哪个,朕通通御笔赐婚,鹿晓白绝不敢多说一字!只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