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元绍遇险、护驾军队十不存一的消息,凌玉城就把抚恤的事儿放在了心上。
嗯,陛下回不来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如果当真如此,后面的事儿也用不着他操心;但是身为臣子,总不见得因为半个月以后可能永远不用上班,现在就彻底偷懒不干活儿了!
所以,凌玉城一只眼睛盯着当下,坐镇京城安抚内外,另一只眼睛就盯着未来,让属下的贺留、夏白、金波三员大将联手,琢磨着怎么把这抚恤的章程弄妥帖了。
贺留是他手下带老了兵的,对将士们的甘苦也知道得最深。每次大战下来一家家送凶信、一户户发抚恤金,闲时抽空走访伤残殉难同袍的家属,把过世同袍家里半大不小的孩子接过来教导武艺,这些事儿要是凌玉城没空,多半都是交给贺留去办,也算是经验丰富了。
至于夏白,这次到底死了多少人,这些死者的家庭情况如何,凌玉城之前避嫌,现在更不好直接抓了金吾卫在京的副将来问,只能让夏白尽快去查。查完之后消息汇总到金波那儿,金波再照着人数分门别类,做出抚恤方案一二三,以及对应的预算表格和总预算……
三个人各司其职,带着部下僚属昏天黑地的忙了七八天,好容易赶在元绍回到京城之前交了功课。而凌玉城只需要给出粗略方案以及……把最后的成品亲笔抄一遍。
当然,他还需要劳动贵手走个快捷通道,直接把奏折放到元绍的御案上……而不是让他的亲笔奏折跟臣子们的一起排队,走几天官方正式途径,经过七八个人的手再送到元绍眼皮子底下。
“陛下身边的将士都是国之精英,为护卫陛下罹难,自然应该妥善抚恤。”凌玉城站在御座侧下方娓娓而言,神情语气,一片由衷关怀:“臣麾下将士,有不少是封地子民投军,他们多有父亲、或是祖父,曾经跟随先帝出征的。臣曾经和他们许多人谈过,大多数人家的衰败,都是从男丁战死开始的。”
“只因家里的顶梁柱战死沙场,剩下孤儿寡母,没法教导孩子弓马骑射,也没法把孩子送进军中。上进的路子一断,一辈子就是在乡里不得出头,死者用性命拼来的一点抚恤赏赐,甚至会被宗族夺走大半。臣的麾下,不乏因为这些缘故,由小康之家败落到贫无立锥之地的。”
元绍的脸色渐渐严肃,凌玉城想起他在北疆大营时,探访的那些战死同袍的家属,轻轻叹了口气,语调更加肃穆沉痛:
“还有受伤残疾的将士退伍回乡,不但无力操持家业,一点微薄积蓄,全买了药都不够。多有在战场上保了一条命下来,却为了不拖累妻儿老小寻死的……臣想,照惯例用银米抚恤,只怕还有不足,如果妻儿老小啼饥号寒,岂不是让为陛下罹难的将士英灵不安……”
……混蛋这次谁家死的是家里的顶梁柱啊!都是家里的嫡子长孙、捧在手里的心肝宝贝,十一二岁到十七八岁的小家伙好不好!二十年后是顶梁柱是真的,现在?一大半连老婆都没娶呢!
再说谁会夺走自家孩子的产业?这些娃有产业吗?有留下孤儿需要负担教育吗?就算个别年长的娶了老婆生了娃,谁家养不起了?
真死了这一个就塌了天的,只有金吾卫那些天子家奴,刚刚脱了奴籍,脚板上泥水都没擦干净的糙汉子好吧!
一群名门家主、世家贵胄在心底里疯狂吐槽,可谁也不敢开口打断,只能默默听着元绍和凌玉城一搭一唱:
“那你有什么建议?”
“臣以为,对殉难将士,当赡养抚恤其家人,使其衣食有寄;取从军死事之子孙,善加抚育,教以五兵,使其子孙报国有门。有家业,则不必倚靠他人;有上进的路子,则人不敢欺。这样子承父业,才是对殉难将士的告慰。而受伤残疾的士卒,虽然没办法再护卫陛下,教导小孩子还是可以做到的,也算是给他们有个谋生的法子。”
胸有成竹地说完,凌玉城双手把奏折递了上去:
“至于这样抚恤的花费,还请陛下俯览。”
其实……不用看预算表格,单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多花不了多少银子。
一次性的抚恤金改为分期支付,财政压力本来就小了不少。
少年孤儿集中抚养,伙食费、置装费什么的都可以批发,请老师的费用和伤残军人抚恤又重叠了……
至于烈士子弟,皇室从小养大,战斗力和忠心什么的就不说了……
坐在下面的臣子们开始磨牙,凌玉城悠然回座,旁听元绍微笑着安抚各家臣子,并且大方地表示:反正一样要给选入金吾卫的少年子弟们开课,不如……你们家孩子也一起送过来?
朕负担师资和教学费用!一个是教,一群也是教嘛!
而且可以广撒网,精选择,家里多送几个孩子过来,朕拣那学得好的选入金吾卫!
…………
陛下您越来越狡猾了。
不管君臣之间怎么来回拉锯,挨家挨户慰问、发放抚恤需要时间,整理合适的场地,挑选人手教导孤儿也需要时间,各世家高官选出合适的子弟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