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声一起,那信使眼前就是一亮,然而被凌玉城问到又是摇头。凌玉城耐心等了他半天,才听他迟迟疑疑地回忆出来:
“很像,但还不是……比这要响得多。”
“怎么?”
“当时山石哗哗的往下塌,满营人喊马嘶,吵得那么厉害,那个声音小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换了我的声音,在那时候你听不清楚么?”
“这……”信使又结巴了一下,偷眼看了看凌玉城脸色,才吞吞吐吐地说了实话:“恕小人直言,刚才这声音,有个千儿八百人乱喊,也就压住了。”
他一句话说完,赶紧深深埋下了头去,缩着脖子等待凌玉城发火。谁知等来等去,却听到军靴踏地的声音沓沓响了几步,随即刚才一直问他话的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却是对着一个在场众人都没有想到的人物:
“公主且慢悲伤,我料羽林将军,未必有险。”
清河公主身子震了一震,蓦然抬头。然而泪眼模糊,急切间甚至看不清凌玉城的神色,倒是边上一直扶着亲妹子的康王抢声问道:“什么?妹夫还活着?”
“只是可能。”凌玉城迎着他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从容不迫,带着一股极有把握的味道,“我第一次见到陛下时,五里之外有骑兵经过,陛下立刻就从睡梦中惊醒。这么大规模的山崩,哪怕陛下当晚喝醉了酒,都不可能惘然不觉,任凭土石掩埋。所以,那个信使得到的异响,以我猜想,多半是陛下听到有险,长啸警示全军——”
“那皇兄为什么不索性喊山要塌了,让大家快点跑?”
急慌慌插口的又是挣开了两个兄长,一头扎到前面来的淮王殿下。相比之下,康王虽然也感到好奇,却不敢打断凌玉城的分析,只是抓着妹子的胳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因为没有用。”凌玉城瞟了淮王一眼,想了想,还是把详细的解释吞回了肚子里。“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就算喊了,也是全军慌乱自相践踏,死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倒是这一声长啸,普通士兵不一定知道怎么回事,统兵大将,比如金吾将军、羽林将军,那是一定会出来看的。”
淮王脸色还有些不信,然而左右看看,几个统兵大将出身的重臣,左柱国宗让捋着白须微微颔首,雄武将军夷离术听一句点一下头,一脸“没错,就是这样”的表情。其他几个将军也多半是赞同的神色,心知凌玉城说的多半是实情,也就低下头去,向后退了退不再追问。
凌玉城见他消停,吸了口气,声音微沉:“陛下武功再高,也救不了全军将士,然而金吾将军和羽林将军,陛下但凡有一线余力,就不会不救。所以羽林将军受伤或者有之,却多半不会有性命之——”
“哎哎哎妹子!老妹你别倒啊!妹子喂!”
康王一边鸡猫子喊叫,一边拼死把软倒下去的清河公主往上拖。不等他站直,清河公主突然睁眼,一咬牙甩开扶持着自己的兄长,倔犟地站直身子,向凌玉城敛衽一礼:
“多谢大人。我想派人去寻父皇和郎君,不知大人……大人……”
她刚才还在摇摇欲坠,然而这一礼行下去,身子却是端端正正,环佩无声,连鬓边珠花的花蕊都不见摇动。凌玉城暗赞一声好气度好风仪,倒退一步,也是微微举手回礼:
“公主不必如此。陛下遇险,是在晋、雍交界处的深山里。羽林子弟家族多在晋地,救援陛下,正要羽林卫大举出动——不知羽林将军平时可与公主说过,羽林卫中,哪些人是中流砥柱?”
“大人放心,郎君平时说过,族里几位叔父都可以依靠,羽林卫的副将们也是熟手,肯定误不了事。如果担心没有坐镇的人,云家年长的老爷子还有几个,就算本公主亲自去,也能压住阵脚!”
要把你这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弄过去爬山搬石头,陛下回来非抽我不可——凌玉城还没来得及出言阻止,康王在一边已经跳了起来:“老妹!千里迢迢的赶路你怎么撑得住!我去!好歹我也是你哥!”
“胡说!嫂子就要生了,这当口你怎么能走开!我去!”
“老婆重要还是父皇重要!何况还是替妹子你去!你是妹子,别跟我这个当哥的争——”
他们兄妹两人一句抵着一句,差不多要当场吵了起来,凌玉城只想举手扶额——或者把两个人都抽上一顿让他们统统闭嘴。现在是争论这些的时候么?倒是太子屏息听了半晌,好不容易觑到这个空儿,赶紧插将进来:
“都住口!调动羽林卫罢了,也不用皇妹亲自过去,老四你也给我消停点!在京城好好待着!”
一句话把两人喝得闭口无言,太子想了想,转向凌玉城,皱眉加了一句:
“晋雍之间山脉绵延数百里,光靠羽林卫,只怕不一定够。是不是加派雄武卫和神武卫,从各个方向一起搜山?”
他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凌玉城闻言,却只是微微一哂。黑瞋瞋的眸子上下一转,只是一眼,太子就觉得全身上下一股凉意,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看了个通透。然而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