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明家在靠山屯的最东边,挨着他家的是姓黄的一户人家。黄家大人就是黄老三(那时东北人习惯用这样的称呼,而真实名字很多人却不记得了)和他媳妇,领着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黄老三的大儿子和陶明的大姐年龄相当,是个十岁多点的大男孩。这个孩子大名“黄忠福”,所以大人小孩都称呼他为“小福子”。
但在陶明这个懵懂的孩子耳中,听到的是“小斧子”这三个字,(东北话“福”“斧”同音)因为那个年龄的他根本不知道“福”这个字更不可能明白啥意思了,所以一直以为是“斧”字。
虽然“小斧子”十周岁多点的年龄现在看来不大,但那时候下面有弟弟妹妹等四个跟班,天天一群孩子簇拥着,想不大都不行。
小斧子下面是两个妹妹,和陶明二姐、三姐年龄差不多,而小斧子家的老四正好和陶明年龄相当,大名“黄忠诚”。由于黄老三家男孩多,所以男孩单独排序,女孩单独排序,于是黄家这第二个儿子虽然在全部孩子中排行老四却是叫“二诚”而不是“四诚”。二诚有个弟弟也是黄家最小的孩子,所以大家都叫他“老嘎达”。
这“二诚”却是陶明的最好玩伴。
陶、黄俩家由于是邻居,所以大人孩子之间交往也很频繁。
那时东北农村邻居之间也没有墙隔着。夏天种菜时,也仅仅是用玉米杆围成个菜园。就是把玉米杆四分之一埋到土里,露出的四分之三用草绳编成一排,由此形成一个稳定的结构,东北人管这种结构叫帐子,而不叫篱笆。这种结构,狗急了都可以轻松钻过去,更不用说人了。并不是防人,而是防鸡、鸭、鹅吃青菜的。到冬天“帐子”就拔出来烧火了,所以邻居间基本没隔阂,可以说是鸡犬相闻。
此时,是夏天,离陶明烫伤已过去四个来月了。陶明和二诚俩孩子正在家里后山坡上树根底下“掴(发guai音)炮响”。
所谓“炮响”就是用半干不干的稀泥做成碗的形状,底部做的尽量薄,之后碗口向下用力摔,由于空气的突然压缩会把底部薄的部分冲开,同时发出声音,谁的声音大谁获胜。俩孩子虽然都只穿着背心裤衩却是满头大汗,玩得不亦乐乎。
这时二诚突然喊道:“陶小子,这树底下好多蚂蚁在吃大虫子啊!”陶明一看,真的好多蚂蚁在树下围着个大虫子在分食。
“这些蚂蚁一会就能把这大虫子吃掉,你信不信?”二诚对陶明兴奋地喊道。
二诚他大哥是大孩子了,领着二诚玩过蚂蚁,也算是有经验。
而陶明只有姐姐,而姐姐们常玩的是欻嘎拉哈或是到野地里挖“抢摸菜”(类似小蒜的野菜)、婆婆丁(蒲公英幼株)等,没领他玩过蚂蚁。看着这大大的虫子,而那些蚂蚁又是如此的小,陶明连忙表示怀疑道:“我看够呛,这么大虫子,不得吃好几天啊?”
“那咋俩噶东(打赌的意思),谁输了谁给10张pia叽(小沈阳口头语,我正piapia地走的pia,但在此处读四声,是六七十年代东北小孩的自制玩具,用纸叠成正方形的牌,一面平,一面有折痕。玩法是对方把一张牌摆在地上,另一方用另一张牌使劲的甩出,试图用风力和摩擦力使地上那张牌翻过来,若翻过来这张牌就成自己的了)。”二诚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到。
陶明毫不犹豫地说道:“行啊,噶东就噶东,谁怕谁呀?”俩人观察了一会,感觉没啥太大意思,还是继续掴炮响吧。
到中午时,俩孩子饿了,就想各回各家吃饭。
回家之前,陶明回头看了一下大树底下那些蚂蚁,发现那只大虫子真被那些蚂蚁吃得差不多了。
而在这些蚂蚁分食场景的上空,陶明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像虫子样的灰色影子,正在渐渐飘走,“虫子跑了!”陶明对着二诚喊道。
二诚回头看了看,“你净瞎白话,虫子被吃没了都!”二诚反驳道。
这时,那个小小的灰色的影子已经升到了半空,陶明连忙指着那里说:“在那呢。”二诚当然啥也看不见,以为陶明噶东输不起,非常生气地对陶明喊道:“你玩赖,还瞎白话,等我不告诉你妈去。”
而此时,陶明也已看不清那影子了,毕竟这影子太小了。
陶明同时感觉到,似乎这些影子,二诚总是看不见,这已经好几次了。
可能这小子眼神不好?
陶明基本天天和二诚在一起玩,所以在看见影子后,都会和二诚说。二诚是啥也没看见,所以总会说陶明瞎白话。为这事已经好几次告到陶明妈妈那了。
现在陶明一想,和这眼神不好的没法交流,只能认输。从裤衩兜里拿出五张pia叽,对着二诚说:“我就五张pia叽了,都给你吧。”
俩孩子也是饿了,没怎么争辩就各回各家了。
这天夜里,陶明在睡着之后,又迷迷糊糊的进入了几个月前做梦去过的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