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仍未见父亲返回。在柳心的劝说下,君修文最终还是躺在了床上。
入睡前,君修文又不放心地留下交待:“心儿,若我父亲回来,便将我叫醒。”
“心儿省得。”柳心投以一个敬请放心的笑容,将一床不太厚的薄被盖住了君修文的身子。
外面的雨还未歇,仍下得暴戾,时有雷声炸响,引人生郁。即使身处朦胧,可精神却仍是恍恍惚惚,心中所虑太多,整个人的状态又带着一股难言的焦躁,实在难以入眠。
便是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君修文睁开了眼,他下意识地便将目光投在了床沿上,但柳心的身影,已不在。
他习惯了身边有柳心的守候,虽然他也曾劝说过柳心不必守着他,但是这么多年来她却从不肯轻易离去。
今天,柳心不在了。他忽然觉得这个夜晚少了点什么。
唤了几声,不闻任何回应,君修文的胸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疼的感受。
往窗外看去,雨已停歇,但这一切与他入睡前的一幕似是有所冲突,他记得自己哪怕是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耳畔仍会时不时传来几声雷雨声,但如今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片祥和。
仅着一袭白色单衣的他下了床,决定走到院子外看看,看看此时是什么时辰,找到心儿,问询一些情况。
为什么没有雨了?为什么看不到月亮、星辰?雨停了有多久呢?他忽然很好奇这些问题。凭着房内传来的烛光,他走到了庭院之中。
寂静便是身处庭院中央的君修文所体会到的第一感觉,接着便是一股难以言说的冰冷袭上身体。
他将庭院的众多景物皆环顾了一遍,那些黑暗深处看不清的景物他也有深切打量。便是短短一息的时间,他忽然转身看向了自己走出来的那个屋子。
有一种心颤自心头生,有一抹恐惧自心间生。
除了自己的那间卧室,竟再无别的厢房,偌大的一个庭院,只有属于他的一个房间,如同被什么存在给单独拿捏出来放置在那里。
“这是梦。”仅是一瞬,君修文便想到了自己所处的空间是一个什么地方。
“我为什么会在梦中?”自问的他回过身来,企图走出这个庭院。于是,很自然的,他便将目光投向了庭院的出口,可是除了一片黑暗之外,他没有看到任何出口。
屋里的烛光虽然不能笼罩整个庭院,却也不至于照射不到出口,可是,偏偏这个他所熟悉的庭院,没有出口。这一切,使得那烛光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他只能凭着自己的印象去摸索,坚定不移地走向前方。一种明悟涌上心头:“或许,只要找到了庭院的出口,我便能从这个梦境中挣脱出来了。”他是这么想的。
一步,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两步、三步,眼前仍然是黑漆漆的一片,他平稳的心生出了一丝恐慌。便是这踏出去的几步,使得他渐渐没入了黑暗之中,他的身体愈加寒冷。
身后烛光的温暖也在一点点的消失,其实从他选择走出那个屋子开始,身体就变得越来越冷,只是,之前心神被疑惑所占据,没有此时这么深刻的感受罢了。
他停了下来,不敢再走,因为他觉得自己再走的话,身体便会彻底冰冷,不再具有一丝温度。可是,他也不想回头。
沉默良久,在回头与继续行走之间,他还是选择了继续前行。因为他认为,这既然是一个梦,一切感受便都是虚假的,冰冷也好,暖意也好,最重要的便是走出这个梦境,只有走出这个梦境,那么身上的一切不适都会消失。
五步、十步,直到最后的一丝光亮都消失,他已看不到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的身体。
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不知在何处,不知在朝哪里走,连同脚下是否踩着黄土,他都不知道,甚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在走。
“我在走。”君修文无比肯定地告诉自己,便是这么一个自我坚信,使得他愈加确信自己是在一个梦境之中。因为,没有哪条路是无止境的,凡是路,都有终点,而他便在走向终点。
你能感觉得到你什么都感觉不到,这才是生平最大的恐惧。
君修文便是身处于这么一种黑暗中,走久了,你会连自己的样子都遗忘掉。他正在忘记自己的样子:眉毛没了,眼睛没了,嘴巴没了,身体没了······
便是要将整个自己给彻底忘掉的时候,一阵强烈到足以让人不顾一切痛苦呼喊的痛苦传入了他的脑子里。
“啊!”那是比撕心裂肺之痛更要强烈百倍的痛苦,他对这种痛苦很是熟悉,因为这痛在以前曾出现过。那是在他要忘记君青青的时候。
此时,这痛再次爬上脑子里,如跗骨之蛆,想甩都甩不掉,是一种你若忘了什么,便要你生不如死的痛。
若只是无意识的痛,那反而是一种解脱,可偏偏这是一种意识清晰无比的痛,它在让你想起某些东西,是一种催促。
“你让我想起什么?!!”君修文嘶吼,已不似人形,他的牙都快要咬